巨大的青石方磚接地,點點蒼苔的殿宇階梯能夠讓人一眼就看出,這鴻門殿堂的年代久遠。隻見項家軍的軍使在前方側身相接,劉邦、張良、樊噲、夏侯嬰以及他們身後的五個羅剎款步入殿。而項羽、範增、龍且、項莊、項伯人等都早已坐下,正以逸待勞,饒有戒備地恭候他們到來。
已經是寒冬時節,天短夜長,太陽下得很早,一股紅光正好從大窗窗棱直射在劉邦陣營身上,耀得人刹那間有些睜不開眼。
劉邦率先走至項羽王座前,趨身行禮“屬下劉邦,參見項王!”
大殿之內雖早就已經為劉邦人等安排了其餘的坐席,但項羽並沒立刻叫劉邦就坐,他直視著眼前的劉邦,依然是那麼眉目分明,內斂奮進的男子,昔日自己最親密的戰友,今天,終於如他所料成為能與自己抗衡的終極對手,項羽心裏想著,氣上心頭,就不禁對劉邦怒目而視,凶相畢露。
張良卻並沒有關注此雙雄間的目光灼灼,而是用餘光一直偷望著項羽身邊的,那位前輩高人範增。因項羽一眾人等背光而坐,張良僅憑借餘光能看到的隻是範增的側身剪影,項羽一方的確是破綻全無,深不可測。
“為何叛我?”直到項羽對劉邦厲聲而問,眉目張狂,張良才收回視線,皺眉身體緊緊貼進劉邦的身後。
隻見劉邦不疾不徐地回答“邦豈敢相叛!先入鹹陽者封秦王是懷王之令。我輩征戰多年,誰不想占個地方,圖個安樂。既然項王不同意,我願完璧歸趙,雙手奉還!”他說得情理皆備,語氣謙卑有禮,項羽不由得也降低了些音量,但話語中仍是明顯著他的憤怒與不滿“秦帝玉璽何在?”
劉邦連忙轉身即命夏侯嬰交還秦璽,項羽卻隻把那晶瑩剔透的玉璽在手中隨意地把玩,他斜撩了撩眼皮“虞姬何在?”
劉邦含笑稟報“她是項王要人,邦不敢絲毫大意,現由邦部下嚴密保護!”這你不放我,我不放虞姬的意思,項羽聽得是非常明白。但劉邦何嚐心中又隻是僅有這個意思?
項羽點了點頭,遂向大殿眾人沉聲道“好﹗劉邦既有悔意,就應按軍禮瀝血代酒,敬奉天地人三才請罪!”
樊噲、夏侯嬰等心中無不忿恨,隻是不敢造次,張良以目視劉邦,眼見他瀟灑地接過空杯,灑然地以禮器之刀在臂上一劃,結實的小臂上頓時紅光一現,滴滴鮮紅的血珠湧了出來,劉邦瀝血於另一隻手上的酒杯當中,麵向著在場的所有人自認自己的僭越之罪,根本不顧自己傷口的疼痛及傷勢,雙腿跪地行奠禮,三杯酒水,先向大門處敬天,再向內堂瀝血敬地,最後一杯跪交由項羽親受。
項羽故意卓立不動,隻是由他的手下軍士接過酒杯再交給自己,他是想要彰顯他的王者風範。
項羽緩緩接過酒杯,眯著眼看了一眼劉邦,最後抬手把血酒一口喝完。
他把空杯視以眾人觀看,然後,轉頭對史官大聲嚷道“把今日劉邦瀝血請罪之事記在我楚國史冊之上。”
史官聽命提筆就寫,事無巨細,大堂中一時之間鴉雀無聲,落針可聽。
項羽又回頭看著劉邦淡淡地笑了笑,不依不饒道“你雖已請罪,但我大丈夫緃橫天下,竟栽於自家兄弟,我雖不究,但部下眾將卻如何服氣﹗劉邦我再問你,當今天下,是誰家天下?”
“當然是項王天下!”劉邦躬身再行遍禮。
項羽抬手用手指對著他指點了幾下“聽說你笛藝嫻熟,就讓你為我項家將士吹奏楚曲一首以娛樂一下我手下眾將!”
劉邦明知項羽是存心奚落,自己身為一軍之尊,受辱至此,日後又如何能有麵目再領群雄。然而項羽的使者居然已經把笛子遞到了自己眼前,他輕輕撫摸這竹笛修飾光滑的表麵,上麵有幾個牡丹紋飾,優雅大方,他手執笛子,舉目再看張良,張以目代語,要他不可抗命。
劉邦便低頭吸一口氣,暫時按捺住心中的不平,輕輕吹奏起這楚曲的一闋,曲調婉轉而低沉。
項羽端著酒碗嬉笑著與他手下的眾位將士們都聽得非常滿意,且盡情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