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政大廳裏,張良已經想好如何對範增套出說詞,項羽就當中坐在那金虎屏風之下。他安靜地聽張良彙報,然後一個人默默吃完桌上的酒菜,今日的酒倒仿佛有些重了,項羽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睜眼閉眼了幾下,待到稍微清醒一點,便端正地坐定在王座上,然後抬手命人立刻召軍師範增見駕。
侍從剛剛走出幾步,項羽想了想覺得有些不妥,遂對張良吩咐道“軍師位高權重,我一直禮待有加,還是你出去讓大將軍龍且親自去走一趟吧!”
“遵命!”張良領命而去。
燭光耀眼,項羽喝退左右,此時的大廳裏僅僅留下了他一個人,他有些紅了眼眶,他真的不願意相信,跟隨自己多年的軍師會對自己有異心。
他是西楚霸王啊,他要的不僅僅的鐵桶的江山以及絕世的美女,他還要人心!天下臣民的絕對忠心啊!
歎息之間,張良已經重新走回軍政大廳之中,項羽稍微揚了揚眉,示意他配侍在旁,不出多半時候,就見龍且及一眾將領,擁簇著那已經滿鬢白發的範增蹣跚前來。
“軍師﹗使者回報,劉邦在漢中嚴整軍隊,居心叵測,我們得先發製人,以免養虎為患!”範增還未近前行禮,項羽就已經先聲奪人。
範增聽罷眉頭一皺,心下雖然疑惑,但口中卻絲毫沒有含糊,他屏退身旁的龍且諸將,拄著杖依稀辨別項羽聲音的來處再走了幾步,依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畢竟劉邦是懷王所特赦,劉邦要滅,但得先找個借口!”
項羽扶住麵前的桌案急忙追問“懷王早晚都是禍根,我們何不先行弒之?”
“弒懷王?”範增大驚,手指撚住胡須,心念之下覺得十分不妥。
正因為範增的猶豫,讓項羽自以為抓住了軍師的馬腳,略有些得意的試探地說“鴻門宴之時,你不是亦安排我刺懷王嗎?”
範增本就是個聰明過頂的人,他一聽就聽出這項羽言語中有些忿念,心下連忙料到項羽可能已經中了離間之計,他按奈住心中的憤怒,點頭微笑道“羽兒!這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啊!”
對於範增阻止自己稱帝,項羽早已不滿,現在居然用這種牽強的借口讓自己不要對付劉邦,範增還不是心中有異?
還不是他和劉邦早有勾結?
項羽心中惡狠狠地想著,他根本就沒有興趣繼續聽範增的意見,拍桌立刻站起身來,略咬了咬牙一步步慢慢走向範增身前,正色道“軍師﹗你助我項家,亦有分此一時、彼一時嗎?”
範增愕然以對,一時之間又怒又氣,怒的是項羽居然對他起了疑心,氣的是項羽身邊有張良這一眾小人使用奸計挑唆他與項羽之間的感情。
項羽見範增默然無語,更是心懷芥蒂,他不忍再說什麼,轉身揮袖而去。
龍且和將領侍從們剛剛就已經在範增的示意,以及項羽手勢的同意下,被遣離了軍政大廳,所以此時的大廳中,就剩下當今的兩大謀士,範增和張良。
範增歎了口氣,他知道項羽已然中計,很有可能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了,他自己對著自己輕笑了一聲,把頭慢慢轉向了張良,不用別人攙扶,也沒有任何人會在此時扶他一把,他柱著拐杖就站在那裏,隻是依靠自己。
張良立刻就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對方雖然是個瞎子,但當他定睛看著自己的時候,盡管自己現在已經占盡了上風,但心中亦不禁平添了許多無形的壓力。
天剛剛入夜,居然就下起了蒙蒙細雨,無聲無息的。
庭院的回廊下,虞姬身上穿著月白色綢衫怔怔地坐在紫竹椅上,看著這雨簾,她一襲素色綾羅,手腕露在了袖子外麵,隻套了個赤金鐲子,越發襯得腕骨纖細,惹人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