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本色的戲劇語言(1 / 3)

陳天尺的劇作人物語言個性化、詼諧而寓意深刻,符合舞台演出的需要,有著十分突出的特點。

首先,人物語言個性化。陳天尺劇作中,不同的人物有著各自的語言特色。邱麗玉小姐出身大家閨秀,言語間不失風度,委婉有致。就在她人生最落魄情緒最低落的時候談吐仍然不失風範。在《閨怨》一出中,一句“我好惱,惱”將仍在閨中的麗玉小姐抒怨情形恰當展現,惆悵萬千,令人愛憐。隨著劇情發展,到了《陷院》一出,麗玉小姐因顯露出發病跡象被至親的爹娘哥哥拋棄,悲痛欲絕的麗玉一句:“噯啊!爹娘哥哥,既是這般決絕,我麗玉何忍以垂死之身,重重執拗!如何安置,遵命便了!咳,天哪!我麗玉何竟狼狽至此!”將她內心的悲痛呼喊出來。到後麵《驚眾》一出中,邱麗玉治愈麻瘋疾病之時,麗玉小姐麵對曾經嘲笑過她的眾多鄰裏親朋一句:“諸位太太小姐,不要聽甘蕉的話波!儂家來淮一載,有病在身,不能一一造門叩見,儂家也有不是哩!”表現出她不記仇、寬容和大度的風範。這恰恰與她眼前的眾人們形成了鮮明對比。當然從故事情節的發展以及觀眾和讀者的心理角度來考慮,若是沒有諷刺和戲謔,似乎在整個故事情節上也不甚合理,更不能滿足讀者和觀眾的期待心理,讓人覺得:難道麗玉小姐就那麼白白被眾人嘲笑了麼?於是陳天尺就將這些略帶諷刺與戲謔的話語讓婢女身份的甘蕉說出來。《驚眾》一出中,當麗玉小姐出來見眾人的時候,眾人都驚訝道:“好一位美人兒也嗬!”隻見甘蕉立刻回應道:“呀,諸位太太奶奶小姐們,俺麻瘋小姐在這裏拜見哩!”還接著唱道:“他便是托缽沿門襤褸女,原非雲端落下杜蘭香。”當眾人笑著指責她不該這樣說美若天仙的小姐時,她同樣是毫不讓步直接諷刺道:“俺小姐原是麻瘋出身的,如今雖不麻瘋,難道便忘了麻瘋的日子麼?”整個《驚眾》一出,陳天尺是通過眾人與甘蕉婢女的來來回回的對話來展現麗玉的美貌多姿。也正是通過這些帶有諷刺的話語,把婢女甘蕉伶牙俐齒、直言爽快卻又飽含正義和善良的性格特征表現出來。作者運用得恰到好處,既考慮到語言與人物身份的吻合,又兼顧了劇情的精彩和飽滿。整出戲讀來,輕鬆活潑,很是精彩!

其次,語言詼諧而有深意。這一特征主要體現在《孟諧傳奇》中。《孟諧傳奇》是六個詼諧短劇,故事簡短,語言簡潔通俗。作者通過語言表達的語義與大眾習慣性認知相悖,來達到諷刺世俗社會的目的。如《攘雞》劇中,在人們正常的思維中,當你認識到做了錯誤的事情,就應該立刻改正或是停止,而不是像劇中人物那樣,以量的減少來代替質的改變。《牽牛》劇中,劇作家通過齊宣王對待動物的虛假慈悲以及行動,來隱喻當時齊宣王統治下的政治情形以及治國之道,這種方式恰恰與民眾的心理期待是相悖的。陳天尺正是通過這種相悖來揭露齊宣王口中的治國之道是狹隘的、有局限的,他的仁政是不合民意、不服民心的。這種語言方式具有以淺寓深、深入淺出的特征。

陳天尺劇作的深刻寓意還體現在劇作結尾發人深省的語言上。如《牽牛》劇的結尾,齊宣王說:“寡人今日做了這樁好事,心內很是痛快。列邦聞之,都說我深仁厚澤,施及禽獸。將來果有大寶之分,不怕他們不承認了。帝王曆史上憑空添一段美談,豈不快活!”劇作家沒有讓劇中人物直接評判齊宣王的行為正確與否,用故事主角自己的語言作為結尾,讓觀眾在笑聲中批判,也讓當權者有所省悟。又如《搏虎》一劇結尾,陳天尺設置了幾個“士人”,他們知道了馮婦再次打虎的事,用他們的對話作為尾聲:“(生笑介)馮婦越出越眾,老虎也越殺越多了。如要老虎不暴動,除非馮婦不出頭方妙嗬!(末)朋友說得是,老虎雖凶,倒有血性,還不失英雄本色。若像馮婦一流人物,鬼鬼祟祟,真是連虎都不如哩!”作者利用社會的“儒衣儒冠”之流的對話,隱喻著社會文人誌士,有操守的廉士被世俗的言語所沒,社會道德倫理被顛覆的事實。再如《攘雞》一劇結尾用梁上君的自白:“他人之物,任意掠取,原是在下不義。隻怪那主人翁,也忒自文弱,若使一下便給俺沒臉。在下的賊計也無從設施了。噫,豪強享福,良善遭淩。彼此參觀,令人三歎。”《烹魚》一劇結尾用校人自白:“哈哈,要什麼緊。如今赫赫臨民的,尚且食誓如飴,何況俺校人一句口頭套話呢!”這種幽默中帶有深刻諷刺的藝術方式,獨到而犀利,讓觀眾歡笑間心生涼意。這些反映了陳天尺的劇本創作,既考慮到劇作的觀眾群體接受情況,也考慮到舞台演出實際,還在一定程度上表現了作者揭露現實、改良社會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