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沒想到梅連強會說出這種話來,一下不知說什麼好了,他想到了昨天晚上在賓館裏遇到的那個女人,他的頭就木了。
梅連強看到自己的話把大舅鎮住了,便有點占了上風的意思,一個勁地訴說著自己的委屈,他對大舅說,你以為我是個傻×呀,背這個冤娶個雞做老婆?
大舅終於有點清醒了,他才知道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不但沒有威逼著梅連強,還叫梅連強把自己的女兒周建新說成是雞,使女兒受了汙辱。大舅有點站立不穩了,他感到頭暈眼花,有氣無力地說,梅連強,你這樣說,我就受不了了,你說什麼都成,就是不能把我女兒周建新說成是妓女。梅連強,你如果真想說點什麼,你就說我吧,把我說成流氓我也不會怪你,因為我曾幹過了流氓事。你不知道,我們農場有個寡婦叫白玉蘭,她丈夫為公家淘井時死了後,我當時是連長,照顧守了寡的白玉蘭當了不用下地幹活的記工員,這下卻引來了不少閑話,並且連廁所裏都寫上了我和寡婦白玉蘭睡過覺的話,我那時候痛苦死了,白玉蘭來主動找過我,說與其這樣受別人的閑話,我們真好過了又怎麼樣,但我沒有和寡婦白玉蘭好,我不能那樣做,我有妻子,我有女兒。可你不知道,在我的女兒周建新沒考取大學回到農場後,我為了周建新能當上農場的農技員,求到了寡婦白玉蘭跟前,全農場隻有寡婦白玉蘭能辦成這事,但白玉蘭有個交換條件,就是我能和她睡覺,她才給我女兒周建新辦事,實在沒辦法了,我就和寡婦白玉蘭幹下了流氓事,白玉蘭也把我女兒辦成了農技員。後來,是我女兒自己不願意幹那個農技員的,寡婦白玉蘭覺得對不住我,就把我辦成了副場長……
梅連強打斷了大舅的訴說,不耐煩地說,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我又不是你老婆,不想聽你坦白這些沒意思的事。
大舅卻要說,他完全把梅連強當成了傾訴對象,這時候,大舅太想說了,他一直沒有給別人說他的心裏話,也沒有誰合適聽他的心裏話,一旦打開了話匣子,他就停不下來了。大舅說道,梅連強,你不知道,我和我老婆才不說這些呢,她是個不近人情的女人,在我對待女兒周建新的事上,她傷過我的心,並且是在我們的新婚之夜吵鬧了起來,從此,我們倆不吵不鬧,就像住在旅館的陌生人一樣,各人心裏都隔著一層東西,根本不像個夫妻,可也過了一輩子,但我女兒周建新看出來我們的關係了,我們為了女兒還像演戲一樣,做給女兒看呢。梅連強,你不知道,我的女兒周建新不是我親生的,我就沒有生育能力,我和我老婆一直沒有生出孩子,我老婆說是她的問題,後來檢查過,是我有問題……
梅連強又打斷了大舅的話,說,你不要給我說了,我沒有時間聽你講這些,請你出去,別再影響我工作。
大舅沒有理會梅連強,仍然說道,我的女兒周建新是我抱養的,昨天我好像告訴過你,對不對?梅連強,周建新原來不叫周建新,而叫方建新,可我沒有告訴你生方建新的那個女人,她叫方心怡,是上海人,支邊青年,長得很漂亮。但壞就壞在方心怡的漂亮上了,她一到團場,組織上就給方心怡安排了一樁婚姻,你不知道的,我們那時候結婚都是聽組織安排,方心怡被組織安排嫁一個農場的場長,那個場長比方心怡大將近二十歲,滿口粗話,並且抽煙很凶,一說粗話,到處都能聞到從他嘴裏噴出的煙臭味。方心怡一個上海姑娘,不願嫁這個場長,為了躲避這樁婚姻,方心怡不知和誰有了孩子。這下,方心怡不用嫁那個場長了,被下放到我們塔爾拉農場,到了我們一連,並且生下了孩子,這個孩子就是方建新。後來,孩子長到一歲多的時候,聽人說方心怡想找方建新的親生父親,和他結婚,可那個人不承認,方心怡受不了這個世界處處對她的不公,就跳到瑪納斯河裏死了。我收養了沒人要的孩子方建新,就成了我的女兒周建新了,當時有人見我收養這個孩子,還懷疑我是那個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