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膳,處理奏折,好不容易打發了小弓子,一個人悄悄的出了禦書房。
華歆樓中(華歆樓,三層高的觀景樓,在“端敬殿”(太子行宮)後麵,以前慕容殤和慕容輕塵兩個人最喜歡的就是到這裏來登上最高層觀望皇宮中的風景。),一白衣男子坐在木製輪椅上,清俊的容顏有著病態的蒼白,微仰著頭凝望那冰壺秋月,滿眼淒涼。
月色下那荷塘中的荷花已經破敗,焉黃的葉子,零落糜爛的飄在半幹的荷塘上。
夏去秋意涼。
多少綠荷相倚恨,一時回首背西風。
“殤,那荷花真美。真的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淡青衣裳的小孩指著那一池荷花道,轉首看著白衣少年邀功道,“我說得不錯吧,殤?”
白衣少年寵溺一笑,“是,我們輕塵最聰明了。”轉言又道,“我覺得還是‘出淤泥而不染’比較合適。”
小輕塵拉著少年慕容殤的手,眨眨鳳眼,努努嘴,驕傲的道,“我看這句話比較適合殤,除了殤,誰也不配這句話。”
少年慕容殤覺得好氣又好笑,但是心裏卻是十分高興,“輕塵你這完全是護短的心理。”
小輕塵不高興,“什麼護短,我說是就是。你去問問有誰不是這樣認為的。”
八歲還完全是個孩子,可是那時還是感到很高興,很溫暖。
“我看這句話比較適合殤,除了殤,誰也不配這句話。”
嗬嗬,你現在還會這樣認為嗎,現在的我在你心裏是不是比那墨還要黑?
輕咳一聲,一手撫上左胸那道傷疤,此刻似重又裂開,痛得厲害。一瞬一瞬,細細綿綿
嘴角輕扯,薄薄的唇瓣盛滿了那月的如水淒涼,右手向前,修成纖瘦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打著那紅漆欄杆,啟唇清歌:
獨憔悴,眼幹痛,枕巾濕,誰道是夢?
隻是夢?為何會如此心痛莫名。
恨如此,愛如此,情何堪?
都道莫執迷不醒,省得心憔悴。
可請問,該如何放下?
該如何醒來?
尾音纏繞在最後兩句“可請問,該如何放下?該如何醒來?”,越來越低,纏纏繞繞,淒淒戚戚,如泣如慕。
一聲一聲,一遍一遍,聞之哀切,直抵人心,揮之不去。
淡淡的銀輝下,那嘯歌的單薄身影,似乎就要不勝哀傷,羽化而去。
以前那人的眼神是極澄澈的,仿若一潭清澈的秋水,盈盈濯濯,溫潤如玉。
而現在裏麵淨是冷漠淡然,無心無情。
可此時他為何,為何要露出這般的眼神,淒楚哀傷,不堪承負。那哀傷纏綿的歌聲,一聲一聲敲進心底。
他這是在做戲嗎,是的一定是的,想他這般的人最會的就是做戲了。
他說他不喜歡祭天時的血腥的,可自己做起來卻麵不改色;他說他不想做太子,不想做皇上的,可是他卻殺了母妃害死父皇,心安理得的坐在龍椅上;他說他……
“塵兒你接近慕容殤可以,但是不要把這當真。你要防著他,他最會做戲了,裝出一副聖人樣。”母妃說這話的時候,眼裏盡是恨意。
“是啊,二皇子,那個慕容殤不是什麼善類。”華姨也湊過來恨恨的說。
那時他還小不知道她們為何要這樣說殤,她們的話讓他感到很生氣很不高興。
可是現在,一切都應驗了。母妃,華姨,你們沒錯,錯的是我。
倚在轉角的牆邊冷眼看著那人,眼露凶光。
如果是平時慕容殤一定會察覺得到有人在暗處看著的,但是現在他心底悲切,加上慕容輕塵也是與他齊平的高手,自是不會察覺到那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