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體進行的速度較慢，因考官老師隻有一名。
趁前頭的同學沒走出考場，一群自詡久經沙場的老將在外頭把牛皮吹得可歡脫。
“體格檢查，嗯，據我的經驗，搭檔很重要，考官更重要。”一男生滔滔不絕，“考官也分三種。文藝考官喜歡發散思維，做一而道全身，不過沒關係，他愛講你就聽；普通考官默默看你做完，默默打個分完事兒；唯獨二缺考官，問不死你不罷休，最經典的當屬腹壁反射神經支配及臨床意義了。”
語畢，引起眾人共鳴無數。
正在這時，門恰被推開。回頭望向同學青白交加的臉色，集體倒吸口冷氣。
“撞上個二缺考官？”她悄悄問同學。
同學一臉家破人亡前途無望：“嘶，這個，你得自己感受下。”
體格檢查以兩人為一組的方式進行，比起對自己的把握，她對她的搭檔羅卅同學更具信心。本科時因學號相近，她倆搭檔考試的次數已有N次，默契修煉到令人發指，又何必懼怕這N+1次。
尹是貝先抽題：生理反射。抽完羅卅即刻心領神會地抿了抿嘴唇。
卻沒料到下一刻考官扔下名單不由分說陳屍檢查床上。
“做深反射。”他下令。
她倆麵麵相覷：請問老師您能否挪動一下尊軀？
可考官不為所動。
“……做你？”她猶豫著開口。
“做我。”
話已至此，羅卅隻得識相地大步後退，徒留尹是貝傻愣愣地攢起支叩診錘，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對考官下手，打出娘胎來頭一回。
躺著的人眼梢一掃：“不樂意？”
她瘋狂搖頭，生生將“樂意才怪”四個字掰碎咽進肚子。
“第一個，肱二頭肌反射……”
“定位？”
“肱二頭肌肌腱……”
“反射中樞？”
“頸髓5-6節……”
“敲。”
“喳……”
如此反複，反複如此。
末了，共做深反射五個，作答提問十五道，小心翼翼敲完一遍，居然滿頭大汗。
考官總算舍得詐屍而起，臀部落回座椅的同時，漫不經心地拋來一句：“五十分。”
直聽得她虎軀一震，脫口而出：“為什麼？”
“理論再好有什麼用，就憑你敲擊的力道，人人都是不能引出。”是為理由。
呆滯須臾，遽然怒火中燒。
老子那叫憐香惜玉懂嗎！
她遂上下左右仔仔細細打量起眼前這位考官來。不巧他戴著口罩，僅僅露出了三分之一張臉龐。說實話，其人鼻根尚高挺眉目尚清秀，腦補上口罩下方剩餘三分之二，應該還算不錯，隻可惜在當下尹是貝的眼裏，全然一副豬狗不如的嘴臉。
不甘心。
目光漸順延而下捕捉到了胸牌——靠！胸牌反掛著！信息資料全向著裏頭！白花花的背麵囂張地正對上她！
深吸氣冷靜，然後迅速在大腦二附院人物庫中搜尋，未果。由此判斷，這廝，八成僅是隻剛留院的小雛雞。
她們是最後一組參加考試的學生，隨著她怏怏地從檢查床上爬下來，意味著考官的工作亦告一段落。
待考生離場，他起身，匆匆整理完室內，隨即鎖門。然而轉身方踏入電梯間，發現生理反射不及格的那位同學並未下樓，背抵白牆仍杵在教室外頭，似乎在琢磨什麼。
羅卅瞥見了他，尷尬地稱呼道“老師再見”，邊催促她閃人。
“很好。”尹是貝卻冷不防說了一句，順帶嚴肅認真地點點頭，儼然沉醉於自己的世界中。
“不及格還好什麼……”羅卅焦急地盯著電梯上方樓層的變化，祈禱她千萬別當著考官的麵胡言亂語。
尹是貝既然身為異類，眼下思考的東西就一定不是常人認為的考試不及格一事。她想的是：區區一隻小雛雞，瞅著就是枚剛混完規陪的嫩手。來日方長，後會有期，總有讓你見識我揚眉吐氣的一天。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繼而又合起。
他夾著成績單信步踏入，她們卻留在原地。
片刻後，尹是貝終於緩緩吐氣，對著一秒前關閉的電梯門不輕不重地吼道：“等著瞧，你個一看就是八年製培養出來的小白臉。”
她自然不知道，其中的人驀地神情一滯，而後若無其事地按下了樓層按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