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之心事
爸爸是個作家,自從他那篇《俺家閨女》的散文發表後,我已經收到了《世界名貓名錄》、《動物界精英》、《好貓好狗俱樂部》等7、8家編委會的信函,它們信函的大致意思都差不多,開頭有的稱我為‘尊敬的王白雪女士’,有的稱我為‘王白雪小姐’,對於這兩種稱呼我都不太喜歡,我今年芳齡3歲,正值青春年少,稱我為女士,我有那麼老嗎?這後一種稱呼更是使我聽了心裏不舒服,人們把幹哪一行的女孩子才叫小姐。接下來就是,很榮幸的通知您,鑒於您在動物界的名聲和威望,經有關部門舉薦和編委會評定,您入選了由動物協會等權威部門編選的《#####》名錄或畫冊。請在近日將您的玉照和自傳寄來,以便讓更多的動物們了解您和一睹您的芳容。首先聲明,我們不收參賽費、入選費、出版費。但由於出版此叢書或畫冊費用比較高,本編委會決定每本名錄或畫冊隻象征性的收取工本費588元(按定價的8折收費,多購者可再優惠)。
這事才開始我是在客廳裏無意中聽爸爸媽媽聊天時說的,從那天起我就比較留心這事,想看他們商量怎麼辦?說句真心話,誰沒點虛榮心?聽說能出名誰不動心那才叫虛偽。再說萬一被外國的那個名門公子看上,說不定將來我還能嫁個外國貓,能出國定居享受榮華富貴呢。連著好幾天我都在胡思亂想,沒睡好覺。趁爸爸媽媽不在家時,我把那些信函偷看了一遍,每一封信上都有好幾個大紅印章,相信這不會是假的吧。想著這幾封信函可能給我的命運帶來的轉折,我不免有些激動起來,我使勁搖了搖頭,抬爪抓了把自己的臉,問自己,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從另一方麵想,這掏錢的事,還是爸爸媽媽說了算,我是無能為力。我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極力討好全家人,特別是爸爸媽媽。所以這幾天爸爸媽媽一進家門,我就圍在他們腳下轉個不停,一邊撒嬌一邊還要裝出淑女狀,以此引起他們對我的重視和好感。過去媽媽給我洗澡後,過不兩天我身上就髒了。雖然在他們麵前我經常吐點口水用爪子洗洗臉,但我和小哥哥總是被並列評為家中最不講衛生的成員。在這“非常時期”,個人衛生上我注意多了。昨天媽媽還表揚我哪,說白雪不錯,這幾天不但很乖,衛生也保持的不錯。聽了這話,我心裏美滋滋的。雖然爸爸已是在全國很有名氣的作家,但在這個家裏,媽媽才是一把手。
爸爸媽媽都去上班了,小哥哥也去上學了,按說這是我補覺的好時候,但我趴在沙發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爸爸雖是個作家,他能幫我寫好自傳嗎?不如我先在肚子裏草擬一下,若爸爸寫出來的不太全麵時,也好作個補充。
王白雪,隨父性,貓如其名,一身潔白。妙齡少女,性情溫柔,落落大方,紅嘴唇、紅鼻頭,氣質佳。雖出身寒門,但生長在知識分子家庭裏,有教養,懂禮貌,善解人意,有幽默感。一顆少女的心正等待你來開啟,願結交天下所有的異性朋友,希望從你們中間能找到我的白馬王子。我家電話:*******,我爸的電子郵箱:********想著想著,白雪進入了夢鄉,先是那些名錄和畫冊發表了她的自傳和玉照,引起了動物界的一陣騷動,她一夜之間成了動物界的一顆新星,緊接著,多家貓糧公司請她做形象代言貓。她的收入越來越多,名氣越來越大,世界上不少動物組織邀請她以訪問學者的身份去講學、交流。國外一個名貓之後看上了她,放言非她不娶……
2003、11《世界華文微型小說》,
2004、9《青島文學》
一塊豬肉的旅行過程
過去魯西南雖然窮,但不知從什麼時候興下的規矩,過年後親戚來往要帶塊豬肉。後臀肩是吃肉,前邊是血脖,中間的肉最貴,俗稱打禮。中間的肉雖然肥,但它好看。肉的大小也是量力而行,一是看去什麼親戚家,二是看自己的經濟情況,決定肉的重量和部位。新年後,為什麼要送豬肉,從來沒有人考證過。也許人們是共同這樣認為的,農村的雞一年才能養大,燉不爛,吃不動。魚呢又是刺又是鱗,還有腥味。就是這豬肉老少皆亦。主家也不用再花錢去買肉,豬肉炒什麼菜都可以。
臘月裏的肉是放不壞的。在某年的年前,集市上,一對從外邊城市趕回家過年的小夫妻站在屠戶前,女的說:打塊禮。男的說:大一點。女的說:四斤多就行。男的財大氣粗,最小要六斤。屠戶打下來一稱,七斤四兩。屠戶這是怎麼了,平常手頭很準的,上下絕對沒差過三兩。當然對像從外邊回來的人除外。價錢上比平時一斤也貴了兩毛錢。我是被小倆口帶回家孝敬女方父母的。沒想到,這隻是我的第一站。
每到豬年,許多人說小豬可愛,實際上是在罵我們哪。也是安慰屬豬的人或屬豬的人在自我安慰。要是有辦法,誰願屬豬?誰願做豬?
沒過幾天,這對老夫妻把我提了出來。老頭拿出菜刀砍我。砍了幾下,我暗暗使勁讓他砍不動。女的說:別砍了,砍的豁子流牙的多難看。我去讓街上的張屠戶給砍開。路上我墜著不走,老太太說,怎麼這麼沉。屠戶的砍刀我招架不住,沒辦法我被一分為二砍成了兩半。
我被這家的老年婦女提著去參加了一個婚禮,那場麵真是熱鬧,人們臉上喜氣洋洋,好象都是新郎官新娘子似的。有人在放鞭炮,有人在撒喜糖,看熱鬧的婦女抱著孩子,臉上露出藏不住的笑意,是不是想起了自己結婚的日子;孩子們放了學,像老師安排的似的,全都跑著來這兒集合……我被新主人放在收禮的地方,沒想到那兒已經有五十多塊我的同伴,還有的陸陸續續在進來。後來有廚師進來拿了好幾塊肉出去,幸虧沒挑上我。有一次我被提起來,睜著一對牛眼的那個廚師對我左看右看,我希望他把我放下,但他卻把我提出了門。我心想,這下完了,這下我是真的完了。剛出門,有人喊他,他走回來又把我扔在了同伴中間,那一刻我出了滿身冷汗。
沒過多久,新郎官的舅老娘去世了。我和一隻豬頭一支雞被新郎官的父親當作供品,擺放在一個抬著的盒子裏,去參加了一個葬禮。聽說老太太84歲,死在了大年三十的早上。早上孫女來給老太太送飯,喊了幾聲沒人應,說,飯放這兒了,你自己起來吃吧。等中午孫女又來送飯時,見早晨送的飯老太太沒有動。大聲喊了幾聲,見老太太不吭氣,拔腿就向外跑。一進家門,上氣不接下氣的說,我奶奶是不是死了?早晨送的飯也沒吃。你們快去看看吧。女孩的爹到那兒一看,老太太早已經是手腳冰涼。人們都議論,說這家的幾個兒女都不孝順,但葬禮這天,竟有這麼多披麻帶孝的孝子賢孫。而且還雇了吹鼓手,那聲樂如泣如訴,悲悲淒淒,像生靈絕望時的哀鳴,嗚嗚咽咽,連老天都禁不住流下了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