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車站,他心有些不甘,和大樓照不了相,回去怎麼向小慧交待。他也想過,找個別的樓照個相算了。但那弄虛作假的事他自己都接受不了,況且是承諾女朋友的事。
他又遲遲疑疑向回走,走到他要進的小區門口,看到看門的保安換了,他心裏一陣竊喜。他問保安,兄弟是哪兒人呀?小保安笑著說,我聽出來了,你是山東人吧?他提高聲調說,兄弟,你真厲害,俺是山東人,你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你也是山東的吧?保安說,我是山東菏澤的,你是?他說,我是肥城的,咱們老家離得不遠。兩個老鄉聊得很投機,當他說明了來意,小保安打電話喊來了一個人,對那人說,你替我盯會崗,我去幫老鄉照張相。對了,你沒帶相機吧?他掏出手機晃了晃說,用這個就行。保安老鄉說,這個照出來效果不好,走,跟我去拿相機。
跟著保安老鄉走進了地下室他們的宿舍,剛才還和老鄉有說有笑的山娃呆住了,剛才不讓他進門的那個保安也直愣愣地看著他。那個保安突然站起來說,楚天勝,他沒有這個小區的任何證件,你不但放他進來,還把陌生人領到我們宿舍來?保安老鄉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說,怎麼,你們認識?山娃點了下頭,又搖了搖頭,臉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來說,不好意思,剛才這位大哥的崗時,我要進來,他不讓進。我走到車站了,不甘心又回來,結果碰上了你。保安老鄉說,他是我老鄉,原先在這兒蓋樓的,他老家的女朋友說,想看看他在城裏參加蓋的樓什麼樣,他想和樓照張相。我說手機照得效果不好,找人替一會兒崗,回來拿相機幫他去照。那個保安不依不繞地說,你隨便向裏放人,丟了東西怎麼辦?山娃拉了下保安老鄉的衣服說,對不起,要不我走了,不照了,省得給你添麻煩。保安老鄉對他說,沒事,你別管。他轉身質問道,你有什麼牛皮的,不就來自個小縣城,有本事你去告訴隊長,老鄉這個忙我幫定了。
山娃離開時,眼裏含著淚,緊緊握住保安老鄉的手說,謝謝兄弟,我真是遇到好人了,這事不會對你的工作有影響吧?保安老鄉笑笑說,這點小事,不值一提,照片我給你洗出來,你後天來拿吧。讓他告到隊長那試試,他是後來的,可能不知道,保安隊長是我舅舅。
山娃離開時的步子輕快了許多,他不但和大樓照了相,還認了個好老鄉。
發表於2010《百花園》,《短小說》
倒掛
勇浩是我的同學,從大學時就愛寫點東西在報刊上發表,畢業回來後被安排在了宣傳部。年前同學聚會,已是組織部副部長的魯一賢說,勇浩,新來的縣委鞏書記想從宣傳部筆杆中找個秘書,我推薦了你,你要有個思想準備。勇浩想了想說,謝謝鞏哥栽培,可我都三十多了,和人家書記年齡差不多,從哪方麵說,都不太合適吧。魯一賢生氣地說,你小子別不識好人心啊,這是個機會,你想在宣傳部材料堆裏埋一輩子?要不是同學,我會考慮你,有多少人惦記著這個角色?你再好好想想。
會山說,魯部長,他不去,考慮考慮我行不?
我還不知道你,你是那塊料嗎,在大學的總結和入黨申請書都是我幫你寫的。
我當時要不用你寫那些東西練手,你現在能當上部長?反正大家都是同學,有好事你也得想著我點。會山不講理地說道。
兩天後,勇浩找我商量,你說人家魯一賢說了,我到底去不去當那個秘書?人家鞏書記看不上我還好,要看上了,我能幹得了嗎?
我說,憑你的文筆,肯定沒問題,去,為什麼不去,這真是個機會,說不定到時候我還能沾上你的光呢。
沒多久,勇浩走馬上任了,跟著書記下基層檢查工作,一連上了好幾次電視新聞。我打電話表示祝賀:勇浩,你現在出鏡率挺高啊,天天能從電視上看到你,多風光啊,當時還猶豫想不去。
勇浩在那頭歎了口氣說,充其量就是個跟班的,有什麼風光的。
半年後,勇浩有一次給我打電話說,我還不如不來當這個秘書,工資比在宣傳部不但沒多拿一分錢,還少了一百多塊錢的加班費。起早貪黑的,活是一點沒少幹。我現在真有點後悔了,這話又不能和人家魯一賢說,我明白人家也是好意。
我也不知道怎麼勸他了。
又到了年前同學聚會的日子,勇浩挨個打電話說,明晚七點在天龍賓館聚會,都帶上老婆孩子,誰也不能說有事。
這次聚會吃的比任何一次都好,當聚會快結束有人要收錢的時候,勇浩說,錢不用收了,呆會我簽個單就行了。
勇浩倒了一大半杯白酒走到魯一賢跟前說,魯部長,這杯酒,我真心敬你,你隨意,我幹了。
那天,勇浩有些喝醉了。
第二天,我打電話問他,昨天喝那麼多,沒事吧?
他說,沒事,我是高興。你知道的,我媳婦下崗五年了,想找個工作都找不到。沒想到那天我試著給電業局宗局長、天龍賓館南經理、建委黑主任分別打了個電話。當天下午,電業局人事科打來電話說,我們單位正好缺個財務主任,讓你愛人明天來報道吧。我媳婦剛上班沒兩天,建委打來電話,說單位會計師辦了提前退休,讓我媳婦去頂那個空缺。我說,不好意思,她已經到電業局上班了。建委的人說,沒關係的,讓夫人兼職當我們的會計師就行,反正也沒多少事,沒事來轉轉就行了。剛才南經理跑來說,這是夫人頭一個月的工資,不多,別嫌少就行。我說,這不合適吧,她又沒去你那上班,怎能從你們單位領工資?南經理笑著說,從我們這領工資的又不多她這一個,你就放心吧。
你知道嗎,這樣一算,我媳婦掙的錢比我的工資高四倍。我能不高興?不過,這事請老兄千萬為我保密。
發表於 2011、3《短小說》、2011、4《文學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