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有戰友說,我來背一會吧。
不用,我不累。我機械地邁著步子,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跑,好幾次摔倒了,咬牙爬起來再跑。
到了衛生所,我一下子癱在了地上。嘴裏喊著,快叫醫生,救——救他。
當我從昏迷中醒來,身邊的戰友哭著說,正寶,他走了。
我們誰也合不上他的眼,你去看看吧。
我努力掙紮著站了起來,隨著戰友來到正寶的身邊,哆嗦著雙手去合他的眼睛,可怎麼也合不上。
我想起來了,活著時他跟我說過他家裏的情況,他的弟弟還在上學,家裏的經濟條件很差。
我跪在他身邊說,正寶兄弟,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家裏的爹娘,還有上學的弟弟。你放心上路吧,你走了,家裏的一切都交給我了。我供弟弟上學長大成人,我給咱爹咱娘養老送終。
說完這些,我已經哭的淚流滿麵,我又試著慢慢用手去合他的眼睛,奇跡出現了,他的眼睛竟然合上了。
那一刻,老天也被感動了,下起了瓢潑大雨。
想到這裏,他心裏對正寶說,正寶兄弟,答應你的,我都做到了,我沒有食言。
有時間我會去南方看你的。
2010《語文導刊》
房子呀房子
這天晚飯後,兒子鄭重其事地說,爸、媽,我要和鄧小樂結婚,你們不反對吧。
結婚?能不能再等等,現在咱這房子,向哪兒結?母親說。
我都快三十了,不能等了,小樂懷孕都兩個月了。
啊,那可怎麼辦?母親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我不管,你們想辦法吧。兒子說完回他的小屋了。
他爸,明天你再去單位找找,你都快退休了,單位新來那麼多年輕人都分房子了,論資排輩也應該論到你了。興許領導一高興,把咱的房子解決了呢。
父親歎了口氣,沒言聲,披上衣服出了門。
兒子每天回來,都心事重重的樣子,雖然沒說什麼,但大家心裏都明鏡似的。
這幾天,他思來想去不知道怎麼去給領導說要房子的事,說兒媳婦懷孕了?不行,單位人都知道兒子還沒有結婚,說兒媳婦沒結婚就懷孕了,人家不說沒家教。上次兒子和前一個對象處了三年,提出要結婚時,他去找過單位領導,領導說,咱們老同誌,先發揚一下風格,新來的大學生都是技術骨幹,不給房子留不住人才。單位垮了,我們上千人都喝西北風去?這之前,他還去找過上一任和上上一任領導,每一屆領導和這一任的領導幾乎是同一個口徑,做為老同誌,要為單位分憂,要發揚風格。將來條件好了,會改善大家居住條件的。幾十年過去了,前前後後多少人都改善了居住條件,就他的居住條件沒改善。
他想,我發揚了這麼多年風格,也該別人發揚發揚風格了吧。
這天,他回家後對愛人說,告訴你兒子吧,單位領導答應了,先給咱一間房。
真的?太好了。老頭子,今天我做點好吃的,好好慰勞慰勞你。這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給領導一說咱家這實際情況,他就是鐵石心腸也會有同情心的。
他沒回老伴的話語,回屋關上了門。
兒子下班回來,聽媽說爸爸單位答應給了一間房子,推門進來給了爸爸一個熊抱。不管老爸願意不願意,結結實實在他臉上吻了一口。嘴裏說,爸爸,兒子謝謝您了。
老伴燉了一隻雞,還給他倒上了一杯白酒。兒子躬躬敬敬端起那杯酒說,來,老爸,我敬你一杯,兒子的事讓您操心了。
他嘴角一牽,笑了笑,接過兒子手中的酒杯說,你們娘倆幹什麼,弄得我像外人似的。說完一飲而盡。
你喝慢點不行?妻子給他挾了一塊好肉說。
兒子又給他倒了一杯,他又幹了。
爸爸,差不多了吧,這一杯可得有二兩。
你爸高興,讓他喝吧。
爸,你行呀,酒量可以啊,過去怎麼沒發現?
他又笑了笑說,今天不是高興嘛。
又喝了兩杯,他有些醉了。他紅著眼睛對老伴說,這幾十年,讓你跟著我受委屈了。
老伴說,你說這個幹什麼,今天真是喝多了。
他轉臉對兒子說,強子,爸爸這一輩子沒本事,沒讓你過上好日子,對不住啊。
爸,您說什麼哪,生在這個家裏,我挺知足的。那天我說要結婚的事,心裏也著急,話說得不太中聽,對不起了,爸、媽,請你們原諒。
一家人眼裏都流出了淚。
快扶你爸去躺下,他今天喝得太多了。再高興你也不應該喝這麼多。
我沒喝多,真的沒喝多。
他躺下後,對老伴和兒子說,我沒一點事,你們出去吧,我想睡一會。
老伴和兒子出去後,他蒙上被子痛痛快快哭了一場,他去找領導,才開始,又像過去那無數次一樣,領導讓他體諒單位的困難。眼看又像過去那樣沒戲了,沒辦法,為了要這間房子,他平生第一次給三十多歲的小領導跪下了……
2012、5《文學港》
一兜鮮桃
剛進六月,天氣已熱得不行。
我正在廚房做飯,上大二的女兒喊:媽,誰買的桃子,這麼大,這麼甜。
我答非所問的說,你回來洗手沒有,就拿東西吃?
洗了,嗯,真好吃。咱家來客人了吧,不然這個季節,你們可不肯買桃子吃。
為什麼?
貴呀。現在這樣的桃子還不得7、8塊錢一斤。
你個機靈鬼,在你眼裏,我和你爸就這麼摳門呀。你一個星期才回來一次,為我女兒破費一回,不應該啊?
你和我爸都是艱苦樸素的典範,肯定不會花錢去買這樣的桃子,我絕對相信自己的判斷。
實話告訴你吧,是人家送的不假,但不是什麼親戚和客人,是咱們樓道的保潔員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