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賈小刀身上的這把刀子,那就得從幾個月前的那個夜晚說起。
那時賈小刀剛剛拿到畢業證,即將離開學校走進社會。全寢室的兄弟,都聚到了‘二月花’茶樓,搞畢業別宴。
這茶樓是賈小刀他們經常光顧的地方,也是寢室兄弟們泡女人、砌‘長城’的場所。茶樓的老板付阿姨,特別歡迎這幫年輕人,因為他們豪爽、肯花錢、常照顧她的生意。
那天,賈小刀一夥要了兩箱啤酒,買了幾斤鹵肉和一大包零食,坐在茶樓裏幹了起來。大夥暢談大學幾年壓過多少馬路,親過多少女人的大嘴巴,摸過多少妹妹的大白腿,掛過多少專業課,這些都成了大家談論的話題。甚至李大嘴追隔班班花,慘遭失敗的糗事,也被大夥戲弄了一翻。
酒席上最為失意的便是‘眼鏡’王洪,他是寢室唯一一個每堂課必去,每次作業必做,每次考試必被旁邊的同學抄襲的好學生。這次考研他是徹底失敗了,失敗的原因是那該死的英語。
他眼睛紅紅的拉開大嗓門高叫:“媽的,狗日的英語,早知如此,還不如學你們,多幹幾個女人!讓那些女人給勞資,生個會學外語的兒子,媽的,幹他娘的外語!”說這話的時候,他的青筋鼓起,喉結突出,像一個麵帶凶光,要與誰決鬥的戰士。
這不得不讓人想起,當初普希金就是因為衝動的情緒和可怕的表情,去和情敵決鬥的。可惜普希金失敗了,他高估了自己的實戰能力,屍骨未寒,名聲早播。
賈小刀知道王洪是喝高了。他用手輕輕拍了拍王洪的肩膀,表示理解和安慰。坐在一旁的林峰沒有說話,其實林峰是最輕鬆的一個,他比一般人要少奮鬥二十年。畢業後可以到他媽開的公司上班,當個副總經理,或者到他當電視台台長的父親那裏當記者。然後混個幾年,升職為中層幹部,立馬過上貴族生活。
命運就是這樣,或許你奮鬥一輩子,也沒有別人的起點高。就像你打工掙錢一輩子,還沒有人家官二代一次賭博所輸掉的錢多。因此,特權在這個社會,就是一個奢侈品。作為窮人,你很難擁有。
林峰拍了拍王洪的肩,安慰的說:“別難過,考不上研究生,照樣是好漢,你們農村不是有的是土地,回去搞‘房地產’開發。說不定還能整個百萬富翁。”
“切,你還損,回去當養豬佬還差不多。”正拿起一瓶啤酒將要灌進嘴裏的熊楊說,“我這不是在安慰他麼,瞧他那點出息,還拿一等獎學金呢?這點打擊也受不了。人家偉人說,要經受得住打擊,人在打擊中成長,花在風雨中開放!”林峰繼續反駁道。
“別說了,喝酒!他媽的今天是出來尋開心的,吃大肉,喝大酒的。”賈小刀在一旁憤憤的說。
“好,喝他媽的紙醉金迷!”大夥端起了酒杯……
那一晚王洪喝醉了,是被林峰和熊楊抬回來的。賈小刀一個人走在後麵,心裏無比惆悵。是啊,這些一起生活了4年的兄弟,明天就要離別了。王洪或許要回農村,熊楊要到一個小鎮教書。而自己卻不知道去什麼地方。因為這個城市似乎沒有他立足的土地,沒有他發揮自己的平台。
晚上,王洪吐了一地,折騰了許久才躺下。賈小刀趴在床上睡不著,開始勾勒明天的出路。
他衡量了自己,一個二流大學的本科文憑,英語四級還是作弊考過的,專業課掛了一科,更要命的學士學位還不一定能拿到,現在還懸浮在半空中。沒有家庭背景,關係都在農村。他們除了談糧食的收成,或者李黑娃的媳婦,睡在張屠夫的床上,還談點村裏哪個人家的女兒在外亂搞,給大款當情婦。當然,他們絕口不談政治,中央領導到哪裏訪問,到哪裏出席大會,他們也一概不知。
賈小刀身材雖然高大,但絕不威猛,178厘米的個子,卻少有強健的肌肉。口才不好,有時還總說錯話,搞不轉政治家撒謊那一套,屬於感性耿直的那類。
因此,賈小刀覺得自己一不適合當官,沒有背景;二不適合做業務銷售,口才不好,賣東西弄不好把自己賣了也說不定;三不適合吃軟飯,盡管性功能超強,但女人見了不來電,前奏沒有,主菜就上不來。
綜合這些情況,賈小刀覺得自己,隻有去教書或當記者,或者幹點寫字的勾當。因為自己文章寫得還將就,也曾在刊物上發表過百來篇,還僥幸拿了一個省作協的會員證。
想到這,賈小刀似乎鬆了一口氣,他覺得眼前仿佛有一道光亮在閃爍。這亮光就像從黑雲裏冒出來的,妖精一樣迷迷離離。
月光很淡,淡如處子。
深夜的校園,安靜得似平靜的湖水,偶爾遠處有一列火車的尖叫聲傳來,像是這個城市被掐住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