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慕安然頭也沒回。
她不想看霍彥朗,一直提著自己的小包,而霍彥朗也沒說話。
這算是告別了吧?
告訴他,她過兩天就回澳大利亞了。
曾經她沒有和他告別就走了,現在卻是正兒八經地說了。
霍彥朗一直沒有出聲也沒關係,慕安然轉過頭來,站在人行道上朝他揮了揮手:“霍總,再見。”
她在心裏說,再見。
……
慕安然慢慢沿著人行道離去,霍彥朗看得出來,她是故意讓他停在這裏的。
她走進了前麵的那家酒店,可是她真的住在這裏嗎?不一定。
霍彥朗凝攝著深邃的眼睛,看穿但不說穿。
突然,電話響起。
“霍總。”電話那頭傳來薛北謙的聲音。
這三年來,他把薛北謙提升成擎恒的副總,柳珩依舊掛職在擎恒集團,但是不再入股,擎恒的大大小小事情幾乎都是薛北謙協助他處理,而柳珩去安朗科技做執行總裁。
電話裏薛北謙喊完這聲霍總就沉默了一下,明顯是在等霍彥朗開口。
“嗯。”霍彥朗盯著慕安然從容離開的背影出聲。
薛北謙在電話那頭皺起了眉頭,聽出了霍彥朗話裏的不對勁。
薛北謙道:“霍總,合同簽好了。”
“嗯。”還是依舊冷沉。
薛北謙覺得似乎回到了曾經最難熬的那段日子,霍彥朗一句話都不說,每天除了正常的到擎恒集團報道,其它時間全守著香江,一個人一天又一天站在江邊看著那條死寂沉沉的江,從冬天看到春天。
慕安然死的時候正是春節前幾天,霍彥朗最傷心的那段日子,婚紗照的成品圖終於從希臘傳了回來,照片發到霍彥朗眼前的時候是國內大年二十八,薛北謙還記得自己去拿這些東西的時候,甚至不敢讓霍彥朗看一眼。結果那一年……霍彥朗從大年三十到大年初四都在江邊枯站著,什麼話也不說,一支煙接一支煙地抽。
後來實在耽擱不下去了,必須去霍家拜年,陪霍老爺子吃一頓飯,霍彥朗這才離開香江,但也在過後不久花了極高的價錢在香江邊買了一套獨立院落,之後就住了下來,一直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住到了現在。
薛北謙聽霍彥朗的聲音,似乎對生意上的事情不感興趣,不過正好,他這一通電話也不是刻意來請示霍彥朗公事的,猶豫了一下,薛北謙問道:“霍總在忙?”
“還好。”霍彥朗捏著電話,一直看著前方那個小小的人影。
慕安然拎著包,走得很幹脆,但是停在酒店門前有些猶豫,她似乎躊躇了一下,背脊也跟著有些僵硬,深呼吸兩口氣才抬動了腳步,走了進去。
“現在不忙了。”霍彥朗幽沉地說。
薛北謙在那頭果斷皺起了眉頭,想了一下:“見到人了嗎?”
霍彥朗為什麼會臨時改變行程,然後留在了A市,除了他所猜到的原因,沒有任何別的可能。
留下來隻是為了找到那個女人,確定她。
“是慕小姐嗎?”
電話那這頭是很冗長的沉默。
過了很久,薛北謙才聽到霍彥朗沉沉的笑聲,這笑聲是真的很低沉,但也特別動聽。
薛北謙好一陣恍惚,他好久都沒有聽到霍彥朗這樣笑過了。
薛北謙也被帶的出了神,“真的是慕小姐?”
“不是。”霍彥朗沉了聲。
“那是?”薛北謙被說得一頭霧水。
“是或者不是,已經不再重要了。”
薛北謙開始覺得自己越來越聽不懂了。
接下來的電話沒什麼重要內容,薛北謙適當地跳轉了話題,說了一些簽約的事情。對方見到霍彥朗沒來,嘴上沒說什麼,心裏終歸不太痛快,好在薛北謙現在也算得上是一個管事的人,而且學曆和霍彥朗差不多,同一個法國大學畢業,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學。
這些年他在霍彥朗手下做事也學了不少東西,總之妥善地把這件事情處理好了。
霍彥朗叮囑了一些事情,霍彥朗也都認真在聽,這通電話還不到兩分鍾就結束了,霍彥朗的笑容也沉了下來。
是或者不是,這個問題答案的真正含義究竟是什麼,或許他也還棱模兩可著。
這世上的事情,又何必追究得那麼辛苦。
霍彥朗感受著指尖殘留的觸覺,她的皮膚很光滑,卻隱約可以察覺到用藥的痕跡,仔細再回憶一遍,也並不是一點異樣都沒有。
回來了,是嗎?
她問他,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她其實還是在乎著他,是嗎?倘若真的無法麵對當年的事情,她也不會再回來。
真正恨一個人到骨子裏,連那萬分之一見他的可能也不願嚐試,她口口聲聲說她不是慕安然,可她卻又忍不住看著窗外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