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政部永遠有堆積如山的文案、事務和沒完沒了的電話,無休止的會議、牛皮糖式的談判、數不清的檢查參觀學習,我的正式職務叫事務助理,方方麵麵什麼事都能扯上我,連續十幾天起早貪黑忙得連軸轉。當然不單是我,整個總部工作節奏都比明羅公司更緊湊更快捷,平時走路也是腳下生風趕著救火似的,讓我不適應的是同事之間相處過於含蓄克製,表麵上客氣有禮溫文爾雅,總覺得有些隔膜和生分,除公雞之外很少有那種可以拍拍打打胡吹猛侃的情誼。
安妮就任部門經理的第二天就又和約翰等一行人去了西北,對領導層初步圈定有合作意向的三個城市作進一步考察和洽談,李斯特要求他們“最好帶合同回來”。
偶爾在辦公室遇到溫曉璐,還象往昔一樣淡淡的話語不多,發短訊過去難得回幾個字,晚上約她出來也推說沒空。是知道我和安妮之間的默契,還是上次那個吻出了問題?我疑神疑鬼百思不得其解。可沒過兩天她竟然主動打電話約我出去吃飯,席間神情更見柔婉並不時露出甜美的笑容,與白天表現判若兩人。更讓我受寵若驚的是有一次看電影時她居然挽著我的臂微微將頭靠上去,與其它情侶別無二致。
隻是她不喜歡夜生活,每次必定在九點鍾之前趕回家,而且問了多次都不肯說具體住在哪兒。所以表麵看兩人關係越發親密,但隻要談及自身便惜言如金話語寥寥,使我對她的了解仍停留在初級階段,她的私人生活、工作經曆、人緣背景等等一片空白,我最感興趣的總部內幕、財務狀況之類的情況更是絕口不提。這種嚴重偏離原先設計方案的發展態勢讓我有些不安,男女關係上連連突破,而偵查線索方麵一無所獲,倒好象真在公款泡妞。
一天夜裏突然有個陌生號碼打到手機上,接通一聽是梁丘華,他匆匆說自己正在郊區,為防止手機被監聽隻能打公用電話。
我一驚:“你又惹上什麼麻煩?”
“還是那件事,我查過金致廠初建時報送的規劃設計圖,上麵注明東側樓房屬非生產區,一層做車庫和儲藏室,二樓三樓是職工宿舍,對照你上次的說法,我懷疑他們建築時就把內部改裝成車間從事秘密生產。”
“有辦法光明正大進去核實嗎?比如衛生、質監、稅務、安全之類的檢查活動,記者在這方麵總歸有些門路。”
“恐怕行不通,它是受特殊關照的外企單位,不受這些部門約束,除非集團總部批準否則誰也進不去,”他頓了一下說,“我實在按捺不住便動筆寫了篇報道,把溱南河受汙染的情況詳詳細細描述一番,並用春秋筆法隱隱提到玫瑰河和金致廠,這下可捅了馬蜂窩,文章刊發後報社受到上級嚴厲指責和批評,迫於壓力總編責令我停職檢查,貓在家沒幾天發現住所四周常有不三不四的人轉悠,女朋友也被跟蹤過好幾次,家人怕這樣下去容易出事,硬把我趕到了鄉下。”
我真誠地提醒道:“當心點,我在酒吧被打的場麵你都看到了,那些人心狠手辣什麼事都幹得出來,避過風頭再說。”
他得意道:“但金致廠的日子也不好過,有人將報道發到網上,引來很多外地記者過來采訪,神出鬼沒地活動在廠區周圍,一有風吹草動就按快門,保安們不敢隨便動粗難受死了,哈哈……”
網絡的力量真不可小覷,可這一來勢必打草驚蛇讓那些人暫時收斂犯罪活動,念及此我說:“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弄清事情真相?從外圍偷襲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記者們總不能一直守在那兒,等他們一撤金致還會繼續秘密生產,繼續汙染環境。”
“要有耐心,”他神秘地說,“我還有一招殺手鐧,過些時間你就能看到效果了,再見。”
經過近三周的談判,約翰終於代表集團與西北某個城市簽下投資意向書,一行人回來後安妮隻來得及和我打了聲招呼便被叫到李斯特那邊彙報。我把幾則通報整理好之後到各部門分發,這個工作原來是小項負責,我來了以後自告奮勇承攬下來,原因很簡單,這是到各部門溜噠的最佳借口。
來到倉儲部見所有人正圍在桌邊看圖紙,部門經理在裏麵歎了口氣說要不讓明羅的衛生巾挪挪窩,騰出地方放我們的貨。
一位辦事員嘀咕道:“金致搞什麼鬼,貨全壓到總部倉庫,幹脆讓他們把東西直接送到明羅倉庫得了,何必費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