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2 / 2)

談談說說間有人取來鑰匙,傅廠長親自打開其中一間,裏麵果然堆放著機床、軸承等各式工具,其中大多數鏽跡斑斑基本沒有利用價值。

“金致廠屬於整體出售,所有設備都算固定資產,重新估價後包含在收購費用裏,所以別看這堆廢銅爛鐵,帳麵價值可是不菲,” 傅廠長頗有些無奈道,“堆在廠裏既占地方又沒用,處理吧又不甘心,畢竟是真金白金買來的,擱在這裏吧又占地方,總部高層多次找有關部門交涉,請政府出麵協調,後來一拖再拖便沒了下文。”

王處長扶扶眼鏡沉穩地說:“近幾年國有企業改製、變賣過程中遇到一些矛盾,有些問題確實是當初決策時沒有考慮到的,看似微不足道卻很具體很實際,如果不妥善徹底地解決就會挫傷外來資本的投資熱情,影響或造成種種負麵影響,這就需要我們在工作中拓展思路,積思廣議,邊摸索邊總結,爭取做到國家、企業、職工三贏。”

梁丘華連聲叫好:“王處,可以把您這段精辟論述作為本次報道的前言嗎?”

王處長臉上浮起一絲笑意,擺擺手道:“隨便說說,隨便說說。”

接著傅廠長又打開一間,情況與剛才的差不多,赫連衝幹咳一聲說:“既然全是廢舊設備就沒必要再看了,領導們時間寶貴,我們直接到後麵的汙水處理池怎麼樣?”

王處長不置可否繼續向前走,周佳眼見毫無收獲有些不甘心,一時又想不出理由上樓察看,隻得鬱悶地跟在後麵。

傅廠長正待關門,梁丘華突然叫道:“等等,”他退出幾步指著樓房說,“車庫後麵是什麼?”

所有人都愣住了,覺得這句話問得莫明其妙,傅廠長也直勾勾看著他,眼中閃爍不定。

梁丘華比劃道:“車庫徑深隻有四米左右,而整個樓的寬度起碼達到十米,多出的一塊也是宿舍嗎?”

王處長瞧瞧車庫,又瞧瞧傅廠長,麵無表情地聽他解釋。作為身居高位的環保官員,經過無數次鬥智鬥勇,對企業應付檢查逃避責任的種種做法了如指掌,不單是他,在場檢查人員腦中騰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大樓裏隱藏著一條高度汙染的生產線!

當時的氣氛有點僵,誰知第一個笑出聲的卻是最不可能笑的人,傅廠長。

他若無其事道:“到底是記者,眼睛真毒,金致廠的小秘密都瞞不過你,我忘了介紹,幾年前集團收購金致後對原有車間廠房大規模改造裝修,重埋管道,為了不影響新藥上市的整體計劃,高層領導決定臨時在這幢樓裏進行小批量生產和藥理試驗,所以把一樓車庫隔出一塊作為臨時車間,廠房整修結束後便從這邊撤走了,現在一直閑置著。”

王處長淡淡“喔”了一聲,周佳知道領導意圖,接上去說:“我們能進去看看嗎?”

“當然當然,雖然是空的,還是歡迎領導檢查。” 傅廠長答應得極為爽快,他挑出一把鑰匙走到南側第二間車庫將門打開,頓時呈現出與其它車庫不同的場麵。裏麵沒有堆放任何東西,其實就是通向臨時車間的入口。臨時車間的空間很大,足有兩百多個平方,四周密不透風,空氣中散發著殺蟲劑的味道,車間裏空蕩蕩沒有一樣東西,地上也掃得幹幹淨淨,在白熾亮堂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冷清。

所有檢查人員都有一種感覺,剛才傅廠長看似隨意打開的兩個車庫實際上經過精心選擇,若不是記者眼尖極有可能被蒙混過關了,大家默不作聲轉了一圈,沒能從中發現什麼。梁丘華踉蹌著絆了一跤,生怕摔壞相機,寶貝似的捧在手裏反複查看。

一行人戴上防毒麵具來到汙水處理池,在傅廠長的介紹下檢查了車間廢水管道、淨化處理設備、排汙口設置等,那天夜裏令我疑惑不解的超大水泥平房內原來隻裝著德國進口的汙水處理器,所有廢水先經過這道關再流入汙水池做沉澱處理。

梁丘華連拍十多張照片才收手,走出危險區剛卸下麵具就迫不及待對傅廠長說:“我是外行,在環保方麵研究不多,如果提的問題太幼稚請別見笑……按我的理解,工業廢水經過淨化處理後其包含的有害物質應該被基本剔除,為什麼金致廠排汙後會造成那麼嚴重的汙染呢?”

傅廠長表情有些嚴肅:“第一,金致排放汙水的渠道經過有關部門認可,我可以提供書麵材料;第二,對汙染造成的後果,集團方麵與政府方麵有個協議,我們每年直接上繳一筆治汙費供他們統籌使用,包括對村民補貼和報銷醫藥費;第三,剛才我已介紹過整個生產流程,廢水來源於不同環節、不同車間,經過淨化處理彙合入汙水池後發生化學反應,化合出毒性極強極具腐蝕性的液體,我們正組織技術人員合力攻關這個技術問題。”

“而且我們嚴格執行省環保廳關於在結論出來前停止對外排放工業廢水的決定。” 赫連衝補充說。

王處長沒有發表意見,最後又到幾個倉庫看了看,取了些樣品帶回去檢測,將近十二點鍾才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