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雷公巷出來,王豔很不安。她決定和魯建好好談一次。
白天不是酒吧街最熱鬧的時候。酒吧裏隻有三四個人。王豔進去後,找了一個角落坐下。她一眼就看見了魯建。一個小姑娘正一臉討好地和魯建說話,那眼神充滿了對魯建的崇拜。那姑娘見到王豔就扭著屁股甜笑著走了過來。王豔看著她的笑容,覺得太公式了。她一向反感這種假模假式的笑。也許男人們喜歡。女孩問王豔,想喝些什麼。王豔說:
“叫你老板過來,就說有人找他。”
那姑娘似乎有些為難,站著不動。
“我們是熟人,你去叫就是了。”
那姑娘這時已不把王豔當顧客了,她眼中有了一點點敵意。她說:
“好吧。”
姑娘同魯建說話時,魯建轉頭朝王豔這邊看,眼神警覺。不過,他馬上認出了王豔。魯建吩咐了姑娘幾句,就過來了。
魯建和王豔沒有直接打過交道。但他很早就認識這個女人了。八年前,這個女人經常和俞智麗同進同出,是俞智麗的所謂閨中密友。見到王豔,魯建非常客氣。
“你認得我嗎?”
魯建已坐在王豔的對麵。他點點頭。
顏小玲端上兩杯啤酒。魯建說,我請客。王豔說,謝謝,我不喝酒。
魯建不知道這個女人今天找他有什麼事,他覺得王豔今天態度有點生硬。
“你的事我都知道。”
“是嗎?”他不吃驚。
“發生這樣的事,其實誰也不願意看到。誰也不好過。”她說。
他沒吭聲。他不願有人提那檔子事。
“你知道出了這種事,對一個女人意味著什麼嗎?”
他知道。和俞智麗生活後,他知道了。以前,他沒想過,他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冤屈。
“受苦。受煎熬。”她一字一頓地說,口氣充滿絕望。
她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大口。她已經忘了說過不喝酒的。
她開始向魯建敘述俞智麗遭遇的一切。當她講述這些往事時,她自己都感動了,完全投入進去了。她覺得俞智麗真的是一個這世上少有的善人,也是一個悲慘的女人。她真切地感到悲傷。當然這悲傷有很大部分是為了她自己。她何嚐不是悲慘的女人。她端起啤酒杯,大口大口地喝酒。她的臉上掛著淚水。
這是魯建第一次從俞智麗的角度來理解這件事。聽了王豔的敘述,魯建被觸動了。他感到非常難受,甚至有一種想流淚的感覺。他想,她所受的苦不會比他更少。此刻,他的眼前出現了她,他看見了她的善,她的無助,她的苦。他覺得自己有時候非常邪惡。
她真是一個可憐的女人,可憐得你不知道該愛她,還是恨她。她身上有一種固執的令人忘而生畏的堅韌品質。不管這世道有多讓人失望,她都這樣懷著一種奇怪的使命感,好像這世道沒有了她將無法運轉。他想起她做愛後的樣子。她的眼神總是很特別。他不明白,為什麼她有這樣的承受力。她的眼神裏為什麼總是充滿寬容,充滿憐憫。她的眼光像是從天上投下來。他很困惑,搞不清楚她是什麼樣的人。她深藏著痛苦,不讓人知道。她為什麼不讓人知道呢,為什麼不把苦發泄出來呢?
“你要好好待她,你不要欺侮她。你這樣會把她整死的。”
王豔滿懷憂慮地看著魯建。魯建的頭低了下來。當然,他也有點委屈。他和俞知麗之間的事無法說清。無法說清就不解釋,不辯解了。他不喜歡辯解。他能做的就是好好對待俞智麗。他不能再失控了。他對自己說:
“再這樣就不是人了。”
顏小玲在吧台邊好奇地往這邊張望。老板和那個女人是什麼關係呢?後來,她看到那個女人用紙巾擦洗了一把臉,走了。老板誠惶誠恐地和她告別。待那女人消失後,顏小玲來到魯建身邊。
“她是誰啊。”
“滾開。”魯建惡狠狠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