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局裏安排江雪帶馬誌立到三泉鎮的計生站報到,同時也去宣布黃柏昌的免職通知。所以一上班,江雪就與馬誌立一起,坐上金杯車,向三泉鎮出發。
黃柏昌與馬誌立的工作交接異乎尋常的順利。在交接結束後,江雪與黃柏昌單獨談了一次話。
坐在站長辦公室裏,江雪看著黃柏昌,問道:
“黃站長,你怎麼想的?”
黃柏昌是個工作了二十多年的人,經見的事情多了去了,光益昌縣計生局局長都經曆了幾個人。其實當江雪還沒有開口,他就知道現在找他單獨談話是為了什麼。雖然與江雪具體的接觸隻是因為易家超生的事情,但是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平易近人。所以當江雪問他的時候,他嘿嘿一笑,爽朗的回答道:
“江局長,說實話,還真得感謝廖局長把我這個站長給免了。”
江雪一楞,隨口問道:“為什麼?”
黃柏昌停了一下,很爽朗的嘿嘿笑道:
“江局長,因為你來不久,可能不知道,前幾年我都一直在給局裏打過報告,不想幹這個站長了。”
江雪又是一個“為什麼”。因為江雪知道,每個計劃生育指導站的站長,每個月都有職務補貼,雖然不多,一、兩百元,但也是一種對付出的補償。而且她了解到,黃柏昌的家庭條件也不是很好,妻子沒有工作,兒子還在讀大學,嚐未畢業。
黃柏昌點燃一支煙,悠閑的吸了兩口,說道:
“我不想當這個站長,不是因為怕苦,怕累。真的,我在鄉鎮計生站都幹了20多年了,從開始實行計劃生育,我那時候還是一個小夥子,就在計生站。太殘忍了!不願幹了!”
說到這,黃柏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神情也沒有了開始的豁朗,臉色很是凝重,然後娓娓道說。
黃柏昌寬皮大臉,說話聲音粗壯宏亮,快50歲了,三泉鎮本地人。高中畢業後,當了三年兵,退伍到三泉鎮計生站,一幹就是20多年,從一個英武帥氣的小夥子,幹成了一個滿頭銀絲的老頭。
剛開始的時候,由於國家政策要求,所以工作的積極性很高,無論下村宣傳政策還是開展其他工作,從來沒有退縮過,都是滿腔熱忱,但是隨著工作的深入,他發覺總有哪裏不對勁,開始的熱情漸漸消退,對自己工作也產生了懷疑。尤其是幾件事情把他推到了痛苦甚至不義的漩渦。
一次是一家農戶因為超生二胎罰款,在懷二胎的時候,女人跑到外地的親戚家躲了起來,等把二胎生下來的時候才回來,我們也是得到村組幹部的報告後才知道的。
“那是一個冬天的上午,十點過,我那時已經是指導站的站長了,等我和站上其他的人與村組幹部趕過去的時候,主人家的屋裏靜悄悄的,我們以為家裏沒有人,就四處搜索,都沒有發覺女主人,正準備收兵,突然聽見那家人後麵有嬰兒的啼哭聲,大家像聽見了戰場上的衝鋒號一般,都齊刷刷的衝向屋後的豬圈裏……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