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善工環視這間普通工作室,可謂是地價最貴,但條件普通的70平方米的平房,地麵依然是大石磚鋪就,坑坑窪窪的裂縫和凹陷處散落著一層掃不起的木屑。
這些木屑可能來自宋代的佛像、明代的家具或清代的屏風。斜躺在案上的刨子,使的是尋常人家不用的硬木料紅木,年紀比曲峰還大,是師傅的師傅用的。
要說文保科技部的辦公坐落於的西三所,這裏是慈寧宮大佛堂北麵的一片院落群,清朝時是先帝嬪妃的居住地,所謂300年沒進過男人。如今仍然是故宮的未開放區,不見喧鬧的遊客,紅牆綠樹掩映,一晃神兒還以為真穿越回幾百年前的紫禁城。
宮牆之外,是日新月異的都市,而西三所裏,被修複的文物和修複他們的人都遵循著古老技藝自己的節奏。
梁海生看見魯善工饒有興趣的表情,趁熱打鐵宣傳道:“除大型展覽,修複匠人不用麵臨其他工作常見的截止時間。在活兒幹不下去的時候,有經驗的老師傅會建議年輕人去院子裏轉轉,因為硬幹還容易捅婁子。”
“比如在畫紙上描摹一朵盛開的牡丹,把撿到的枯木頭雕成一個小痞子,給老師傅畫一幅肖像,都是這裏的修複師嚐試過的減壓方法。”
“新聞上經常說的現在年輕人因為加班導致的過勞死,咱們故宮仍能享受到絕不加班的待遇,因為這項工作最要不得的就是疲勞。於是每到下午5點,勞作一天的修複師會在小院裏排成長長一隊,等待刷指紋後下班。”
曲峰和閔俊生對視一眼,心裏十分驚訝,堂堂故宮大總管居然親自放下架子拉人?
魯善工笑而不語,上班地點是清幽的宮裏,接觸的是常人難得一瞥的國寶,每天5點準時下班,不時還可以穿越曆史,如果能在故宮修複文物應該算得上繁忙現代都市中難覓的好工作。
“按照故宮文物修複延續至今的師徒製,在第一年裏,原則上不能碰文物。剛進來那會,我的工作就是慢慢跟著師傅學習技藝,看師傅幹活兒、打下手,做一些複製品。”
曲峰笑道:“原本以為進來後能接觸到大量藝術精品,自己的藝術修養能得到很大提升。但每天的工作中,見的最多的卻是自己不太欣賞的一類器物——清宮留下的裝飾繁複的木製品。”
“最初對這種工匠式的東西是反感,好像是在不厭其煩地做一個東西,比如說密,能達到密不透風。這樣的東西讓人覺得技術真好,但格調不高。”
“沒辦法,隻能硬著頭皮,還記得自己手頭走的第一件文物是1.5米高的清代木製佛塔,我隻負責補配塔簷上缺損的龍頭,拇指大小的龍頭,一模一樣的,老師傅要求嚴格,雕了15個,花了1個半月。”
“第二件是清代的文淵閣十二圍屏。其中一扇破損很嚴重,隻剩下詩詞屏心,下半部分的三塊雕龍版都缺損了,需要補全。我領到一塊方形的小雕龍版,另一位老師傅劉師傅,負責補全一塊圓形的大團龍雕龍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