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樓蘭魂
土屋來客
大漠深處，孔雀河畔，孤零零地佇立著一間低矮的土屋。土屋內，一位看上去至少有六十歲的老人正盤腿坐在桌前，冷漠地瞅著對麵。
對麵，是兩個身材高大的英國男子。其中一個俯身湊到老人麵前，指指脖頸上掛的卡片，再三說：“巴措先生，你還要我說多少遍你才會相信？我叫喬治，是個考古學家，來這兒是為了考察樓蘭古國的！”
喬治的漢語說得很流利，可名叫巴措的老人照舊一言不發。站在喬治旁邊的男子突然目露凶光，伸手探向腰間，他腰裏有槍。喬治忙拉住他的手，說：“斯狄爾，你是想表示誠意，提前給老人支付向導費吧？這倒是個好主意。”說著，喬治從兜裏掏出厚厚一遝美元，放到了桌上。孰料，巴措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便下了逐客令，“收起你們的錢，走吧。孔雀河不歡迎你們！”
喬治聞言，陰惻惻一笑，指著桌上的一隻陶罐茶壺撕破了臉：“老東西，好好盯著這隻瓦罐！如果你再不答應帶我們去白龍堆，你的腦袋就會得到和它一樣的下場！”
“砰——”
屋外響起了沉悶的槍聲。槍聲一響，陶壺頓然爆裂。緊接著，一個滿臉黃須的男子拎槍奔進來，手臂一揚，槍口便抵上了巴措的太陽穴，“親愛的老家夥，我布魯克斯可沒有喬治的耐心，你到底去不去？”
（二）絕命螻蛄
次日一早，一行四人沿著孔雀河上路了。
孔雀河雖然叫河，卻看不到一滴水。幹涸的河床上裂痕滿布，象極了一張張饑餓的大嘴。巴措背著裝滿水的皮囊和糧袋，悶頭走在前麵，喬治等三人則一步不離地緊跟著，生怕巴措耍花招逃掉。在杳無人煙的大漠腹地，喬治深知巴措就是他們的指南針，救命稻草。
走到中午，巴措沒耍花招，太陽倒率先給他們來了個下馬威。毒辣辣的日頭像下火，曬得人幾近窒息。性急的布魯克斯緊走兩步，攔住了巴措，“老東西，什麼時候能到白龍堆？”
白龍堆，據傳是樓蘭古國的王公貴族死後靈魂升天的風水寶地，地下埋藏著無以計數的絕世珍物。毫不誇張地說，哪怕一片小小的木雕殘片，都可能會價值連城。不過，白龍堆深藏大漠之中，一模一樣的溝壑隨處可見，似連若離，要想找到絕非易事！巴措瞥了布魯克斯一眼，自顧自舉起皮囊喝水。布魯克斯惱了，抬手打掉巴措手中的皮囊，又一通踩踏：“我讓你喝！你個不知死活的老東西！”
白花花的水很快滲入了河床裂縫。巴措不緊不慢地開口了：“夥計，我想問你個問題。你們知道古樓蘭消失的傳說有幾種嗎？”喬治快步走來，接茬：“我們是考古學家，當然清楚。第一，戰爭說；第二，瘟疫說——”
據史書記載，鼎盛時期的樓蘭古王國擁有近五萬臣民。可這五萬人，連同這座在絲綢之路上輝煌了近五百年的重鎮，突然在公元415年的某一天從曆史舞台上無聲消失，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巴措冷冷一笑，打斷了喬治，“還有一種傳說，那就是絕命螻蛄！”
螻蛄？布魯克斯一聽，哈哈大笑：“一種小爬蟲也能毀滅一個王國？你科幻電影看多了吧？”
然而笑聲未停，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便上演了！布魯克斯的腳下，也就是他踩踏水囊的地方霍地出現了一個拳頭大小的黑洞！眨眼功夫，黑洞陡然擴大，成千上萬隻螻蛄宛如黑色噴泉般從地下湧出！布魯克斯感覺到了身體在下沉，木然地低頭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喬治，救我——”
沒有人能救得了他。這是一支無比強大的生物軍隊！短短數秒，布魯克斯已陷進了可怖的螻蛄黑洞！喬治和斯狄爾回過神來，跌跌撞撞地一路狂奔——
（三）強盜之子
巴措沒有說謊。他已在孔雀河畔住了四十年，對樓蘭王國的每一個傳說都爛熟於心。關於樓蘭消失的版本，確有螻蛄入侵之說。樓蘭的沙層下堆積著豐厚的白膏泥，而白膏泥恰是螻蛄的美味佳肴。於是，大批的螻蛄遷徙而來，成群結隊地進入居民屋中。人們無法消滅它們，隻得棄城而逃。
傍晚時分，巴措和驚魂未定的喬治、斯狄爾爬上了一座高高的沙丘。坐在溫熱的沙子上，喬治從背包裏取出一張羊皮地圖，鋪展開來。巴措眉頭一蹙，逼視著喬治，“你是洛克的兒子？”喬治不由一愣，“你怎麼知道我父親是洛克？”
“你手裏的那張羊皮地圖就是我繪製的，是洛克搶走了它。另外，我早就看出你和洛克長得很像，最像的地方是眼神，含滿了貪婪！”巴措頓了頓，繼續說道：“喬治，我奉勸你一句，你若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回頭？笑話！老東西，既然你認出了地圖，那我不和你繞彎子了！當年你打傷我父親，我還沒找你算帳呢！”見身份已被揭穿，喬治掏出手槍，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隻要你帶我走一趟白龍堆，我們之間的所有恩怨一筆勾銷！如若不然，你知道我會怎麼做！快滾過來，看看我們到哪兒了！”
三十五年前，的確是巴措打傷了洛克。那年，洛克同樣以科考之名來到孔雀河，與好客的巴措成了朋友。兩人曆盡艱險，終於在千溝萬壑中找到了白龍堆古墓群。也就是在那一刻，洛克露出了本來麵目，意欲挖掘，結果遭到了巴措的堅決阻止。巴措聽爺爺說起過，樓蘭古國最早的發現者是一個名叫斯文·赫定的瑞典探險家。1900年初，赫定在孔雀河邊發現了幾件木雕殘片。大喜之下，決定發掘。一年後，一座震驚世界的宏偉佛塔浮出沙麵。但這僅是樓蘭古城的冰山一角。消息一出，各國強盜聞風而至，大肆盜掘，數以千計的奇珍異寶從此流失海外。看看沙礫中的白骨，就知道曾有多少亡命之徒來此尋寶！
當初，巴措的反對激怒了洛克。洛克突然出手，將巴措擊倒在地。他以為巴措已死，匆匆將他埋進黃沙後開始盜墓。不料巴措命大，又活了過來，抓起獵槍衝洛克扣動了扳機。洛克身受重傷，揣上羊皮地圖落荒而逃。盡管如此，洛克還是帶回了兩枚鏽跡斑斑的五銖錢。就是那兩枚瞅著不起眼的古幣，讓他變成了百萬富翁。麵對如此巨大的誘惑，喬治早就蠢蠢欲動。為了這一天，他十二歲便來到中國學習考古。在奔赴樓蘭前，他向父親要來了巴措的照片和羊皮地圖，輕輕鬆鬆地尋到了巴措的住處。當然，他的目標絕不是幾枚古幣，他還有另外一個不可告人的勃勃野心！
（四）樓蘭之魂
此刻，槍口抵在後心，巴措陷入了沉默。如果執意不從，心腸陰毒的喬治可什麼事都能做得出來；如果答應他，能不能逃過一劫也是兩說……悶悶地想著，夜色降臨了。大漠的夜，沙丘嗚鳴，勝似天籟。立在清亮的月光下，巴措側耳聽了一會兒，嘴角不知不覺間浮上了一絲笑意。
“好吧，我答應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巴措抬頭看向喬治，一字一頓地說：“白龍堆是樓蘭之魂。進入白龍堆後，不準做任何褻瀆神靈的事！”
“沒問題！”喬治回答得異常爽快。這一夜，風清月明，平安無事。天色一放亮，喬治便催促巴措趕緊上路，因為糧食和水最多還能維持三天。巴措淡淡一笑，“足夠了。”
足夠？你的意思是，我們很快會找到白龍堆？喬治正要發問，巴措已邁步向沙漠深處走去。果不其然，沒走多久，一道道縱橫交錯、形狀極為酷似的溝壑便出現在眼前。喬治忙掏出羊皮地圖，讓巴措指點。不料，巴措一把抓過，順手拋向空中。一陣漠風刮來，地圖轉瞬便被吹得無蹤無影。
“你扔了它我們怎麼回去？”喬治大驚，急問。巴措一指前方，“走善路，心便是地圖。喬治，你看，你覺得地圖還有用嗎？”
喬治抬頭看去，頓時目瞪口呆。隻見不遠處，一座座外表奇特而又無比壯觀的墓葬群赫然入目！
“白龍堆，是白龍堆！”喬治亢奮不已，疾步奔去，而斯狄爾卻站著沒動。巴措異常平靜地問：“是不是要動手？”“老東西，你真聰明！”斯狄爾陰笑著抽出柔韌的皮帶，三下兩下就把巴措捆了個結結實實。
“喬治，你聽好了，你若背叛承諾，必遭天譴！”巴措沉聲喊。“天譴？哈哈，你別忘了我是英國人，上帝會保佑我的！”喬治大笑著說完，便與斯狄爾急不可待地行動起來。選準一座古墓，掘開層層黃沙，喬治熟練得像個老手。三個小時後，斯狄爾突然驚喜大叫：“上帝，我們發財了！喬治，我們簽過協議的，隻要找到她，你要給我兩百萬英鎊——”
“咚——”
可叫聲未停，斯狄爾的腦袋上已挨了重重一鏟，來不及悶哼便一頭栽倒昏死過去。下此毒手的，自然是喬治。此時，展現在他們眼前的，是一具完完整整的樓蘭女屍！雖然白龍堆埋葬著不知有多少具樓蘭古屍，但隻要運出大漠，每一具都足以價值千萬。喬治貪婪成性，又豈容斯狄爾從中分一杯羹？讓他和布魯克斯一樣葬身大漠，當是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