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在姥姥家玩,正趕上姥姥家蓋房子,請了幾個“落忙的”。在“落忙的”當中,有兩個人我很熟悉。一個叫陳三,一個叫趙四。陳三老實巴交,到我姥姥家就幹活,累得滿頭大汗。趙四則鐵鍁一拄在那“聊大杆兒”,說得唾沫星子亂蹦,哈喇子直流。陳三實在累得不行了,才蹲在地上抽根煙。趙四一邪眼兒,見我姥姥回來了,這才掄起鐵鍁幹了兩下,一邊幹一邊說:“我說陳三啊,你小子怎麼光看著我幹呢?都累死我了!”我姥姥一聽,不高興了,對陳三說:“三兒啊,我請你落忙來了,還是抽煙不了?怎麼能淨看著四兒幹呢?你幹會兒,讓他也抽根煙!”陳三一聽,二話沒說,把煙扔掉,抹把臉上的汗,接著幹。趙四剛樂哈哈接過姥姥遞來的煙,盤腿坐在地上抽了起來。午飯的時候,我姥姥為了犒勞趙四兒,還特地在趙四的碗裏多加了幾塊肉,陳三的碗裏則多添了一勺湯。
那時候我小,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知道姥姥對陳三有點不公。長大之後,參加了工作,我才弄明白了,手勤不如嘴勤,多幹不如會幹,不打勤的,不打懶的,專打不長眼的。在機關裏,哪個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笨嘴拙腮的得到了提拔?擠進“上層建築”的,哪一個不是能說會道,舌頭能把頭兒的屁股舔一溜溝?在社會上,哪個憑汗珠子摔八瓣掙錢發了家?發家的哪個不是油嘴滑舌投機取巧?現在就是狗掀簾子,憑嘴對付的年代。
盡管如此,我還是樂於手勤。因為我自己就是手勤嘴笨之人。在單位沒日沒夜的幹,卻不得煙抽。與人交往淨去吃虧的,卻落不著一句好話。就是這樣,我還是希望自己的雙手勤些,再勤些。我覺得,用雙手去做人要比用一張嘴巴去做人更象個人。我們的一雙手上有通達整個身體的經絡,一張嘴上有什麼?合起來兩張皮,張開了一個洞而已。靠一張嘴做人,也許會風光,也許會病狂,但要記住,嘴勤莫過頭,言多語必失,禍從口出,早晚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