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守望者的幸福24(2 / 2)

我來這裏幾次,除了喧囂之外,別的我很少記得什麼。唯有那個搖滾樂隊裏的一個鼓手。

他留著很長的頭發,穿著也很時尚前衛,他沒有樂隊主唱的囂張,總是很醉心在燈光昏暗的角落裏敲著自己的爵士鼓,他的表情木然,仿佛眼前的燈火與他絲毫不相幹。

我開始喜歡這樣一個鼓手。因為,他的眼神裏透露出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一種處淤泥而不被汙染的清高。這樣一種清高,在這個紙醉金迷的角落裏,真的是太難能可貴了。

但是,有一天,我突然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那是一個醉了酒的男人,五十歲上下,是個瘸子,口口聲聲喊他“兒子”,從酒吧小小的舞台上一把把鼓手拉下來,罵他不孝順,說,已經兩個月沒給他生活費了。

我對鼓手的看法有了108°大轉彎。

鼓手在高消費的酒吧工作,一個月至少也能掙不少錢,但是,對於這樣一個喪失了勞動能力的父親,為什麼這麼吝嗇呢?我開始對鼓手投去鄙夷的目光。因為,在我看來,一個人隻要不孝順,再有風度再有才也都是禽獸。

後來有一天,我去醫院的時候看病人,恰巧遇見鼓手,他正手捧著一束鮮花,慌慌張張地朝一個漂亮的護士手裏塞,那個護士不住地躲閃。鼓手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再次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我仔細看過鼓手手裏的那束花,少說也要100來塊,為什麼追女孩子舍得,對自己喪失勞動能力的父親卻這麼吝嗇?

有一段時間,我休假在家,裝修自己的房子。沒有業務往來,所以,很長一段時間沒去那個酒吧。一天早上,我家的門鈴突然響了起來。我開門一看,是那個鼓手,手裏推著一輛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年逾古稀的老人。原來,他們看到了我的租房廣告,打算租我一樓的房子。

我猶豫再三,天這麼冷,他推著老人一定很冷,天氣預報說,馬上還要有雨雪天氣,我勉強地答應了他的請求。

由於鼓手每天早出晚歸,我很少見他,閑暇的時候倒是見過幾次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一次,老人與我拉家常的時候,我才知道他是鼓手的爺爺,從爺爺口中得知,鼓手叫小海,小海的父親嗜賭成性,在小海十歲那年,母親就跟父親離婚了,爺爺一氣之下得了中風,從此半身不遂,沒有了家人的管束,小海的父親賭得就更厲害,小海16歲那年,他輸光了所有的家財,小海就在酒吧裏找了一個做鼓手的差事,用演出掙來的錢給爺爺看病。有一段時間,小海聽說給爺爺多做些護理,病情會好轉得快一些,小海就把爺爺送到了醫院,但是,人家一看小海的爺爺年齡這麼大,都不願接診,小海就到醫院裏到處央求醫生和護士……

講完了小海的故事,他的爺爺長歎了一口氣說:“最終,一個護士答應了給我做護理,我不知道小海是怎樣說服她的……最近,小海又報名上了自考本科,就更忙了……多虧了小海這孩子啊!”

我猛然間想起酒吧、醫院裏關於小海的兩個場景,原來,我一直在誤讀著一個這麼善良的孩子。

那天晚上,盡管沒有應酬,我特意跑到酒吧去看了小海。他就坐在燈光昏暗的角落裏,眼睛裏閃爍著無比明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