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送你三十九朵白玉蘭(1 / 2)

楊帆:

你好!見字如睹!代問你家大姐及孩子們好!

那天,我突然接到你及你夫人從遙遠的異地他鄉打來的電話,詢問我母女的生活情況,關懷之中,邀我母女在方便的時候去你處做客。

楊帆,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那一刻,我緊握話筒,聽到你那並不蒼老的聲音,從不知你是誰,到知道你是誰時,我驚愕得張大嘴巴瞪圓雙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原以為、原以為你這個20世紀60年代初的高才生,在“文革”中罹了難。可誰料到,三十九年後你竟意外地從天而降。

話筒裏,你的哽咽衝擊著我的耳鼓;話筒裏,也清晰地傳去了我的抽泣。

你對我說,三十九年來,你一直保存著我十八歲時的那張相片;你對我說,你和你的愛妻戀愛時,你認真坦誠地讓她看了那張相片,並向她講述了一個令人心酸的愛情悲劇;你還說,你們的孩子們長到懂事的時候,你又讓他們看了那張相片,並說了它的來由。為此,你那善解人意的妻女,多次催促你無論如何要打聽到我的下落。從此,你幾經周折,通過各種渠道,終於打聽到了我的棲息地。

從話筒裏,我得知你夫妻即將退休。在電話裏,你啜泣著給我唱三首歌:一首是“昨夜星辰……”、一首是“紅梅花兒開……”、一首是“送戰友……”你的歌喉,仍像當年那樣圓潤動聽。我邊聽邊揩著滾在雙頰上的熱淚。

你說,君仙,你還記得嗎?三十九年前,我們相識幾月後一天上午,我去城裏開會,騎自行車路過街外的公路旁,看見你扛根又粗又長的竹竿,撥動絞在一起的電線。我要幫你挑,你怕單位和“伯母”看見了對我不利,使勁揮手讓我快走。

我說:“青少年時代的往事我記憶猶新!”三十九年前,十八歲的我,每當看見單位的女友帶著他們的未婚夫相隨相依,甜言蜜語時,父親早逝、家境貧寒、在生母和奶媽兩個母親的夾縫中長大的我,便把對母親的感情轉換成一個懵懵懂懂、朦朦朧朧的希望。羞怯的我,心底蘊藏著一個美妙絕倫的夢:夢想有朝一日,能有一個留著一邊倒整齊的學生頭,戴著白片眼鏡,瘦瘦高高,長條臉,笑眯眯,衣著樸素合體,腋下夾著書本的大學生或機關幹部,神氣地出現在我麵前,成為我人生路上可以依偎的大樹。

誰知,不久便夢想成真,真有那麼一個多才多藝的北大學子,信心十足向我走來傾訴衷腸時,正是廣大知識分子被戴上五花八門的帽子,被整得死去活來的特殊年代。一生耿直好強、但又膽小怕事的母親怕我跟著個大學生受委屈,斷然阻止我們交往並棒打鴛鴦各一方。

你畢業後分配到省城報到前,哭泣著委托我們單位的領導去向我母親求情,勸母親能允許你把我帶走,或先向你許諾下這門婚事,你即離開此地。

母親為了女兒將來的安危,堅決回絕了你,並讓你死了心。你臨走前一天,到我單位與我告別。你含著淚,一言不發在我正值班的總機室一直坐了三個多小時。之後,你也並沒馬上去千裏之外的單位報到。你雖沒敢再來看我,卻悄悄地守在我家的附近注視著我的身影。你說隻要我沒和別人結婚,你不會放棄。你找了一個又一個借口拖延去省裏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