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從李自從與香雪說明來曆,相親相愛,夜裏做了姊妹,日裏做了夫妻,內外人等並無一人曉得。一日在月下飲酒,私下提起王昌年,未知何日見麵,從李也想念不已。兩個就即席題詩,作《秋閨吟》四首。每首取秋景的題目,兩人分韻,頃刻而成:
別團扇拂拭親承纖手擎,素紈裁取夢前身。
曾將明月陪歌席,無複清風近玉人。
長夜班姬空有淚,明朝庾亮又揚塵。
炎涼如此真成恨,那得桃花處處春。
聞雁幽咽長天拂曙流,蒼葭黃葉滿汀洲。
雲迷楚館三更月,水漲江城萬裏秋。
係帛有書應在足,銜蘆索件數回頭。
衡陽此去無多路,切莫哀吟動旅愁。
中秋對月海碧天青迥出群,嫦娥端不解行雲。
香飄桂子空中落,曲奏霓裳靜裏聞。
且喜蟾先令夜滿,預憂鸞鏡隔窗分。
長年搗藥緣何疾,療得相思即似君。
促織鳴淒切蟲吟感歲時,織成愁緒萬千思。
不添旅館寒衣薄,每促孤檠夜紡遲。
落月似梭雲似錦,曉風如絡雨如絲。
所嗟辛苦機中婦,難免宵來露處悲。
兩人作完了詩,促膝而坐,談些心事。誰想這一夜引動了一慣貪花的婦人,你道是那個?就是焦順的妻子楊氏。原來楊氏心性,一夜也少不得男子。如初焦順在監裏,夜夜去尋書童愛兒取樂。前日,焦順被潘一百出醜,從狗洞逃歸,想起老潘不是好人,又值學院斥退秀才,甚無顏麵。與母親焦氏算計,多措盤費,到京裏去,謀襲崔世勳的百戶。楊氏因丈夫出門,雖則寵幸愛兒,卻又厭常喜新,時時窺探香姑娘房中之事,一片心情,竟落在白從李身上。往往背了焦氏,挨身進香雪房裏來,見了從李,就滿麵添花,捉個空或足丟個眼色,或是撚他一把。從李自歉肚下無應酬之物,心中其實怕他來親近,又不好十分拒絕,隻得勉強答應。那一夜月下題詩,已更深了,焦氏與眾丫鬟俱各睡去。楊氏打聽香雪未唾,就摸進來,笑對香雪道:"姑娘如此高興,這樣天氣還不曾睡,倒坐在風露之中。"香雪笑道:"今夜月明如水,不可辜負嫦娥,睡他做甚麼。"楊氏道:"外人說姑爺是個風流佳婿,卻這般耐心清坐。若像你哥哥,一刻也耐不得了。不知姑娘今夜肯帶我閑耍片刻否?"香雪道:"這個何妨。"就叫添繡:"大娘在此,再暖酒壺來。"楊氏道:"你們作詩,我是不識字的,隻把酒來奉陪罷。"從李見楊氏模樣,就說道:"小生入贅貴府,從未曾與大舅母杯酒相敘。今夜借花獻佛。"楊氏見從李有興,愈加癲狂,漸漸把身子挨做一團。香雪心裏不耐煩,便道:"嫂嫂吃酒。我因夜深,身子怯弱,先要睡了。"竟喚添繡進房去伏侍。楊氏見香雪進去,不勝之喜。便扯住從李道:"姑爺在月下坐久了,恐怕寒冷,我有極暖的所在,送與姑爺罷。"從李見他纏繞忒凶,又難擺脫,思量無計,隻得將酒騙他。就高聲叫:"添繡,多暖酒來。"添繡送上幾大壺酒。楊氏看添繡來,私與銅錢二百,說:"你先去睡罷,不要來管我。"添繡樂得受用,也躲去了。從李起初喚添繡來,要他礙眼,好把酒勸楊氏,等他醉了可以脫身。不意添繡竟去。楊氏緊緊摟住從李,從李無奈,說道:"舅母放了手,我的性,必要吃醉,方有興頭。若不吃醉,這東西再不能稱意的。楊氏一手扯住從李,一手斟上酒來。你一杯我一盞,吃得流星趕月。誰想從李是陪了香雪吃到多酒,彼楊氏盡力一纏,酒卻湧上心來,把持不定。此時若如當初番大王麵前備了醒酒藥,便無妨了。誰知這藥不曾帶得,竟倒在椅上,不省人事。楊氏想道:"他道酒後有興,如今醉了,此必然,這時若不下手,更待何時。"就將手伸入褲內,橫一摸,豎一摸,隻有兩條滑腿,並無半點。又思想道:"這也奇怪,難道是沒有此道的?我實不信。"又再摸下去,把他前後一摸,不覺笑道:"這相公原來是一個黃花女兒,空騙我想了多少日子。"從李昏昏沉沉,不知所以。楊氏扶他進房去睡,急急轉身向書房來,尋愛兒煞火。愛兒抱他上床,說道:"大娘今夜為何這更深才來?"楊氏道:"我的兒,重些,我有一件好笑事對你說。"愛兒著實,就問什麼好笑事。楊氏道:"黃昏時候,我閑走到裏頭,看見李姑爺獨自一個醉倒在椅上。我因一時高興,將手在他褲內一摸,可煞做怪,全不是男子,倒是個女人。你道好笑不好笑。"愛兒逍:"怪道小姐起初何等拒絕,後來便容易和順,他兩個睡了一頭,有甚麼趣。"楊氏道:"我也笑他如此。"兩人話得親熱,助興。遂大鬧一番,不知不覺俱皆睡去。欲知後事,下回便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