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有情偏被無情惱(2 / 3)

太守起了批,公差即時押解。小姐身邊盤費全無半文,家裏的妝奩盡被焦氏收去,小姐無可奈何。伴隨的隻有添繡一個。幸喜得押解的公差卻是父親手裏老家人的兒子。他自小在裏頭伏侍過的,因焦氏打發在外,就充了府堂公差。小姐想:"這公差路上料然不敢放肆,隻是沒有盤纏。"

正在憂愁,忽見一個人,年上四旬,滿口黃須,上前來把小姐細細觀看。你道這人是誰?原來是潘一百。他始初寫"借票"時,原沒有害小姐的念頭,不過恨焦順說親不成,寫來嘲笑他。不意弄假成真,反害小姐。他過意不去。這一日,聞得小姐起解,他便走來看看。因他票上寫"借到潘處",所以人都曉得是他陷害。小姐原不認得。公差對小姐道:"這人就是潘一百。"小姐心中正懷恨他,一見了他便叫公差捉往。公差是小姐家人,自然用力,即把潘一百扯住。老潘被捉,嚇得魂不附體。小姐道:"我藏匿叛寇,你何從得知?必同是藏匿的人。可扯到太爺堂上去。"老潘大驚,想欽案大事纏不得的,便央公差與小姐說情,議送盤纏銀二百兩。老潘沒奈何隻得許他,即刻差人到家湊來,以前是拚一百,如今是拚二百了,及銀子拿來,小姐收了,才放他去。此正是小姐的高見。要知老潘平日十分鄙吝,今日忽然拚了二百兩,苦不可言。小姐樂得受用,一路不愁窘乏。公差小心押著,望京師而去。

再說白從李,自從打發程景道出了柳林,與李光祖合兵,從李居中調度。內外兵勢,雄盛非常。程李二將稍不如意,便請大師進營,要風就風,要雨就雨,憑著天書法術,無往不勝。

一日,從李在柳林忽然想起香雪小姐,未知近日如何。即差兩個精細的人,寫書一封,星夜往河南問候小姐,差人去後過了十餘日,從李忽然又想起王昌年。曉得王昌年聯捷,在京做官,便思想要寫一封諭單,分付宋純學,著他曉諭昌年,說明前事,一來扶助昌年到家做親,二來分付純學取昌年夫婦同歸柳林。那時節便是武則天寵幸六郎了。主意己定,提筆正要寫諭單,忽外邊傳報前日差往河南的人回來了。從李喚進,那人稟道:"小的蒙大師差到河南崔小姐家,小的不敢輕,先從各處尋問鄰裏,但說小姐被太爺抄捉,已經押解進京。說是為大師住在他家,緝捕人曉得,陷害他的。小的無處投書,仍帶原書呈上。"從李聽了吃了一驚道:"可惜香雪小姐,為了我倒害他。"就與崔世勳說知。世勳拜求大師差人到京知會宋純學,求他照拂。從李道:"我也有此意。"即寫諭單一幅,並前香雪所贈的扇子,一齊封好,分付純學周旋昌年夫婦。"差人不得混投,取書信回話。"營卒承命,星夜望京中去。

原來這封書比小姐押解日子差了半個月。那時小姐已解到京。朝廷批發刑部勘問,恰好發在王昌年手裏。昌年升堂,提審這事,先把申文來看。內稱:"開封府解到藏匿叛寇女犯一名崔香雪。"昌年看見名字,已自驚心,及至跪到案前,正是香雪小姐。昌年想他忘了前盟,私下改嫁,不覺大怒,也不詳察申文叛寇何人、如何藏匿,就把案一拍喝道:"好一個名門小姐,我且問你,父親死難,服製在身,家內誰人做主,竟自入贅丈夫?你須自想,父母存日,曾經把你許配何人?不要說藏匿叛寇,隻這一段忘恩負義的事就該萬死了。"看官,那昌年審問叛逆,為何說起這話?要知讀書人多應執性,他想前日歸家,遇了潘一百,細述香雪嫁人恩愛,時時懷恨。今日相遇,不知不覺將心中舊恨直說出來。香雪聽了這話有些關心,抬起頭來,把堂上問官一看,想道:"奇怪,那個問官好像王昌年。"但是公堂之上不好詳察,隻得稟道:"犯女崔氏,乳名香雪,是百戶崔世勳之女。故父陣沒陝中,繼母焦氏同前夫之子焦順百般淩逼。犯女小時先父母曾許配王家表兄,因表兄漂流異鄉,繼母貪財逼嫁,不想招贅什麼逆寇。犯女不忍改節。"說到此處,不覺心傷,哭倒在地。昌年見了這樣,又愛惜又怨恨,一時氣得目定口呆,無心審問。也不待香雪說明來曆,便喚手下帶到監裏,明日再審。香雪正要把女扮男裝的話表明心跡,但是問官早已退堂,無可奈何,隻得進了獄中。細問這問官,果然是王昌年。心下想道:"不信王昌年做了官便忘前情。但此中必有緣故。若他果然負恩,我就死也要說個明白。"

那昌年因見小姐,怨恨異常,不等審明,便叫打轎來尋宋純學。純學接入。昌年道:"長兄麵前不好相瞞,今日遇了前世的冤孽。"就把香雪解來當堂審問的話告訴。又道:"這樣失節婦人,論起來該置之死地才是。但小弟初時極承母姨撫養,如今這事,卻待如何?"純學道:"既有這事,仁兄也該細問來曆,所嫁何人,怎麼不見男子,隻有一個小姐解來?"昌年道:"小弟一時懊恨,沒有主張,不曾細細問他。"純學道:"你且把開封府的申文與我看。"昌年即喚書吏取叛逆文書來,書吏即將申文送上,純學把原來申文一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