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之交,天氣終於轉涼了。巢湖之濱陣陣涼風襲來,卻絲毫解不了人們的暑意,黃家大院中的仆役們更是忙不更迭地準備即將運往大梁的貨物。
黃家在春秋原是王侯世家,隻因先祖不孝,黃國才讓楚國滅了去。之後黃族人一部分被楚人強遷到了郢都附近,以利看管,而另一支則不願屈服,東遷到了這居巢,算來已有三百餘年了。滅國之初,黃族祖先們身懷亡國之痛,日思夜想著如何光複黃國,然而對於這不過數百人的小小部族,複國大業談何容易!單說複國必須要有一支軍隊,這數百人中精壯少年也不足百人,更何況軍隊還需大量財力支持,對於一群亡國之民來說,逃出來沒餓死已是萬幸,又哪來的錢與泱泱大楚對抗。當時的這位黃族族長倒也極有韌勁,為了積累財富複國,便效法殷商遺民,舉族經商。不想楚國日益強大,幾十年光陰似箭,居巢竟也成了楚國的國土,而原先遷到郢都的黃族人竟一躍成為了楚國五大家族之一,與昭,屈,項,景四族分庭抗禮。久而久之,這群黃國遺民的複仇之心也就漸漸淡了,但舉族經商的習俗卻也傳了下來,到了黃琦這一代,黃家已是居巢第一富戶,即便放眼天下,也是少有匹敵。
“老爺,今年家中較往年多收了千斤錫連,五百斤金,但玳瑁,珠璣等物缺比往年少了些,不知對魏王及眾位王室貴胄該如何孝敬,尚請老爺示下。”說話的正是黃家家宰衛老,單名一個奚字,原是衛人,後衛國被魏打敗後成了俘虜,在魏市中賤賣,不想遇上了黃琦,見他年輕伶俐,便將他買了下來,取名一個奚字,正是讓他向秦國名臣百裏奚一樣輔佐自己。算來跟著黃琦也有二十多年了。
“孝敬?魏國早已是今非昔比啦,前敗於齊,後敗於秦,喪師失地,還不是因為這個老魏王貪圖珠寶,昏庸無能。不思富國強兵,卻淨想著會盟諸侯,稱霸天下。丞相惠施倒是個人物,你要想辦法好好籠絡下惠相,魏國邦交,盡在此人掌中啊。”琦公頓了頓,續道,“哦,對了,此次勻出一些貨拿到秦國去賣,順便打探一下秦市情況。”“是,老爺。不知商船何日出發,若要去秦國,往返恐多需些時日。”“此事還是你自己斟酌,派你去秦國,原是讓你打個前站,你歲數也大了,若是時候太晚,便明年再回來也不遲,這世上哪有讓人寒冬臘月行商的道理。”“老爺有此說,老奴我就下去準備了。”說著,衛老作了個揖,便退出了治生堂。
黃老爺獨自坐在堂中,呷了一口冰鎮過的瑤漿,看著遠去的衛老,不由捋了捋胡須,露出一絲笑意。“衛奚啊衛奚,我們黃家的前途就看你走的這一遭嘍。”思及於此,黃老爺站起身來,對身後的侍從道:“你速去傳信給洛邑白老先生,就說衛公將至,我黃氏一門拜托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