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女人相比,我似乎更在乎天蠍這個星座能夠擴張到另一片時空。玉潤的紅學知識不禁讓我吃驚,她還是我真正得到的第一個處女,我發誓一定會愛她,並忠誠於她。
有了錢和時間,我浪漫的天性又複活了。我買了兩輛捷安特牌山地自行車,和郭雄一人一輛,我太喜歡大城市了,沒事就在石家莊市裏和城市周邊轉悠,有兩次還一直騎回了趙縣。小郭的老家在滹沱河邊上,我們有時坐在河岸上,開始憧憬著未來更加美好的生活。我第一次懷著悠閑的心情,生活在一個大城市裏,關注著各種各樣的行業、產品和銷售模式,我在心裏要求自己,要像一個市場專家一樣,觀察、研究和思考問題。
有一天郭雄下班回來,跟我說他發現了一個很有趣的小店,裏麵賣的全是手工皮具,東西雖然做得很粗,但特有藝術味道,還說這個小店後麵一定有高人。我對小郭的發現和描述產生了興趣,吃過晚飯我倆就騎車去找,在槐底路果然見到了一個叫牛哥的小店。這是一棟木板房,被打扮得怪模怪樣,用大鐵鏈和粗麻繩裝飾的小屋,像蛛網一樣被捆綁在兩棵大槐樹上,似乎不這樣那小屋就會飛走,看似漫不經心,實為匠心獨具。小木屋被畫得齜牙咧嘴,像被巨蟒纏住受苦受難的拉奧孔。門口上方用細鐵鏈吊著一塊做舊過的天然形狀的木板,上麵刻了兩個草體字“牛哥”,牛字趾高氣揚,像高高勃起的陰莖,哥字卻畏畏縮縮,像賣炊餅的武大郎。整個小店的外觀,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走進店裏,原木和木板搭成的粗糙貨架上,果然是各種各樣的手工皮具。有奇形怪狀的提包、挎包、背包、手包、錢包,也有帽子、皮鞋、皮帶和手套,還有各種牛皮做成的工藝品,皮凳、皮畫、皮花瓶、皮壁掛、皮鍾表、皮馬鞍,每樣東西都是由土黃色的牛皮製作的,質感古樸厚重泛著幽暗的光,這些東西不像是商品,更像是作品。店裏隻有一個瘦高的女孩,在看著一本牛皮紙印製的書,她的穿戴也像是來自特種部隊訓練場,身上除了皮的就是粗帆布的,跟小店的風格很合拍。我問她這些東西都是自己做的嗎?她說是,都是老板自己做的。我說老板在哪呢?她說一會兒就來了,您等會兒吧。
果然,不一會兒外麵就來了一個瘦高的男人,打扮和做派跟這女孩極其類似,隻是身上的行頭比姑娘更天然、更髒亂一些。最奇的是他騎的一輛自行車,除了兩個輪子、三角形車梁和車把外,拆得像一隻沒有毛的鵪鶉,再無任何附件,車子舊得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隻在車座和車把上包著誇張的厚牛皮。我一看就是這個店的主人來了,便迎上去說:您就是牛哥吧?
是啊,您是?
我是偶爾路過的,很喜歡你的這些東西!
謝謝、謝謝,我們裏邊坐吧。回到小屋裏,我們坐在三根木棍交叉支撐的一塊三角形牛皮上,褲襠像被一隻大手托著吊在了半空,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我們圍著粗木樁支起的一個石頭磨盤,一邊喝茶,一邊閑聊了起來。
他說他離婚後,每天一個人住在單位的地下室裏,很煩,也很無聊,就買了些皮革工具和牛皮,隨心所欲地製作各種小東西。做得多了,宿舍的四麵牆上就掛滿了這些小製作,有同事見了,就跟他討要,誰要他就給誰。同事的親戚朋友看了這些原始樸拙的工藝品,也都很喜歡,沒法再白要了,就有人非要給他錢購買,他一開始總是不好意思,後來也就把錢接了,任人在牆上隨便挑。
我問他在什麼單位上班?他說在省電視台做攝像。我問他什麼時候開的這個小店啊?他說開了一年多了。我說效益怎麼樣啊,他說很一般,看的人多,買的人少,由寒星兒一手打理,我倒是很省心,勉強可以維持。他說到寒星兒時,那女孩衝我點頭笑了一下,我知道她就是寒星兒了。
寒星兒很細心地為我們燒水、泡茶,我就知道,他倆的關係是不一般的了。我說我是搞營銷策劃的,你的產品很有特點,在商品時代特點就是賣點。你應該把這個小店標準化,然後以連鎖的方式打到大城市的中心地段,因為這些東西符合現代社會環保和自然的時尚。你不能光靠自己做,你應該負責設計,主要是指導別人做,那樣才能做大,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生意,甚至事業。
他說,你說的道理很對,這些東西好好做,確實是能夠賺錢的。但是我每天還要上班,是寒星兒堅持要開這個店,她也想把店搬到更好的地段。我說是啊,槐底隻是個城中村,這裏的人由農民剛變成市民,欣賞不了這種東西,這些時尚和前衛的東西,必須要在中心市區才行。他說寒星兒也想好好做,你要有興趣幫忙,你和寒星兒商量著幹吧,怎麼做我都支持,反正有錢大家賺嘛!
我說好吧,我也沒有太具體的方案,隻是很喜歡這些東西和小店的風格。
此後,我和小郭沒事就來這裏坐坐聊聊,與牛哥和寒星兒也很快熟悉起來,慢慢就變成無話不談的好朋友了。
成了朋友,也就知道了牛哥更多的事,他的大名叫牛得水,曾經是個軍醫。牛哥其實是個藝術氣質很重的人,他並不喜歡和熱衷於自己的醫療專業,他說自己從小喜歡的是書畫,在部隊也一直是個業餘的書畫家,書法和繪畫也都在軍隊係統獲過獎,後來考上了解放軍藝術學院,主攻國畫專業,畢業後就徹底遠離了自己的軍醫身份。大裁軍時轉業到了省電視台工作,他的藝術個性就變得更加突出了,每天穿著奇裝異服上下班,讓台裏的領導很不待見,怎麼批評和糾正都無濟於事,所以也就混得很不得誌,最後連做裝修生意的老婆都嫌棄他的荒誕和無能,堅持跟他離了婚。離婚後牛哥淨身出戶,住到了台裏的單身宿舍,他變得更加放蕩不羈、信馬由韁了,不但穿著怪,還總是髒兮兮的。台裏的領導實在不能容忍了,既然不能改變他,就給牛哥所在的節目組規定了三個不準:一是台裏來領導老牛不準上班,二是台裏來外賓老牛不準上班,三是台裏有慶典老牛不準上班。這一規定使牛哥成了全台的名人,也成了一個享受例外的“特權”人物。好在天上掉下來個寒星兒,不離不棄地愛她和崇拜他,讓他的生活總算有了難得的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