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岡石窟,內蒙古大草原,青海湖邊的黑馬河鎮,童話裏的海盜山,雅魯藏布江邊擺渡的牛皮筏,格爾木,萬丈鹽橋,錫鐵山,當金山,敦煌,海市蜃樓,鳴沙山,月牙泉,莫高窟,住在坑裏的村莊……
從南京我直接飛回了北京,仇才去首都機場接的我。因為此前我就在電話裏和他聊了很多,講了天蠍麵臨的新挑戰和新機遇,麵對新的強大對手,必須製定新的戰略,如果不能正確應對,天蠍將前景堪憂。在回任丘的車上,我簡略地對仇才說了我的構想。天蠍在製造上,沒法跟江、浙的廠家競爭,他們的工藝、設計理念和大批量的生產方式,都是我們所望塵莫及的。好在他們還不注重品牌和營銷渠道的建設,隻是靠大批量、低價格參與競爭,全國各地的小商品批發市場是他們的主銷渠道,大多是由個體經銷商代理其產品。天蠍必須轉入品牌經營,創建和完善自己的高端銷售網絡。同時,還要把產品線延伸到雙筒望遠鏡領域,手持式雙筒望遠鏡的銷量和前景,是單筒的天文望遠鏡所不能望其項背的。
仇才完全同意我的分析和建議,他說他想把公司搬到北京,問我有沒有興趣加入天蠍公司,我答應考慮一下。我也認為如果要搞品牌經營,把公司遷到北京是非常正確的戰略。任丘離北京隻有一百多公裏的路程,華北油田的人隻要離開任丘,絕大多數都是去北京,像我離開油田去石家莊發展的,隻是個特例。
回到任丘,我沒急著回玉潤的那個小家,而是又住回了原單位的職工宿舍。在南京跟金馨在一起的一周,我做愛不下二十次,身體已經被嚴重透支了,想起玉潤那盛滿欲望的眼睛,我的心裏第一次產生了對女人的畏懼。我要好好休息幾天,考慮一下下一步的發展。
回來的第三天,仇才召集了一個會議,除了他兄弟二人和我之外,還有兩個人,都是仇才的朋友,也都是和天蠍有關的人,一個叫朱民,一個叫陳軍。朱民比我們年齡都要大一點,他在水電農場有個小加工廠,主要是為天蠍生產鋁合金的三角支架。陳軍和我們的年齡差不多,在一個油田單位做美工幹事,天蠍的內外包裝箱就是他負責設計的。仇才一見朱民就開玩笑地說:切菜的來了!大家聽了都哄堂大笑。朱民不好意思地揮著手說,什麼呀,什麼呀,來開會的啊,別開玩笑。仇才不依不饒地說,誰給你開玩笑呢,你說你是不是切菜的啊?仇才說著還把右手食指伸直了,手形像一把手槍,對著朱民。大家笑得更厲害了,隻有我莫名其妙,隻能看著他們笑鬧。
朱民紅著臉說,這裏還有新朋友呢,你們要不開會我就走了。仇才說,好,開會,會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切菜這件事說清楚,要不然解子石不知道你的事,也就不知道你的狡猾,以後怎麼和你相處啊。說完仇才就講起朱民切菜的典故,陳軍還在旁邊不停地做補充說明。原來去年任丘市開業了一個綜合服務性的大酒樓,據說老板不但有錢,也很有背景。大酒樓是個賓館、飯店、洗浴一體化的娛樂場所,裏麵有大量的外地小姐,一個個都是年輕漂亮,如花似玉,油田和地方的好色之徒們自然是趨之若鶩了,朱民也是那裏的常客。有一天晚上,上百名公安幹警突然包圍了大酒樓,小姐和嫖客統統被帶走登記罰款,隻有朱民一個人成功逃脫。原因是趁著混亂,朱民一閃身溜進了一個開著門的廚房,他急中生智,順手抓過一個白帽子扣在頭上,在案板上切起菜來,也沾了他在家經常做飯的便宜,菜切得很像回事,再加上他其貌不揚的長相和土裏土氣的穿著打扮,幾輪來搜查的民警都把他真的當成了加班的廚師,而放過了他。
這件事肯定是朱民自己講出來的,他得意於自己的智慧和僥幸,不可能不嘚瑟這種傳奇經曆,所謂“賊不打,三年自招”就是這個意思。
笑過,鬧過,仇才開始說正事,主要意思就是,天蠍的郵購雖然不行了,但現在的商場銷售一天比一天好,公司想在北京成立總部,大家願不願意入股一起幹。當然,他也說了我在商場銷售中的功勞,大家也都表示了讚賞。仇才的意思是,跟天蠍發展有關的人才能入股,別的人想入也不要的,因為天蠍缺的不是錢,而是人才。他的話讓大家很受鼓舞,也都相信天蠍不缺錢,能搭上這輛賺了錢的快車,心裏也都是樂意的。朱民和陳軍當場就表示了支持和參加的意思,他們都說,聽仇才的就是了。仇才說,不是聽我的,以後我們都要多聽老解的,他才是銷售專家。大家也都說,明白明白。說完正事,就開始在一起喝酒,一場酒喝下來大家也就全都熟悉了。
結束後,仇才和我單獨聊了他的具體設想,他的意思是為了盡快注冊北京公司,大家湊齊一百萬現金,他們兄弟倆占七成,我們仨各占一成,也就是每人百分之十的股份。他還語重心長地說:老解,以後的事都要靠你了,你如果沒錢,我可以先替你墊上。我說不用,十萬塊錢我還是能湊出來的。我其實心裏也知道這是一件好事,天蠍是個成熟的企業,再加上強勢的品牌,好好幹隻要不出大問題,肯定是有遠大前景的。隻是我將來的職務還心中無底,但是我主管對外銷售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的,要不然他約我參加幹什麼啊。
任丘的事情談好後,我該回石家莊了,走前我去學校看了一下玉潤,告訴她我是臨時回來一下,馬上就得走。在南京和金馨的超常發揮,使我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下麵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是好好休養生息吧,別招惹玉潤了,因此我去找玉潤時是開著仇才的車去的,隻在車裏抱了一下她,我就離開了。
其實,早在我結束南疆的工作一回到華北,就托關係去駕校插班考取了汽車駕駛證。當時離考試隻有幾天了,教練很擔心我,上車一起步就滅了兩次火,引起同車學員的一陣哄笑,但是晃晃悠悠起步後,教練一看我換擋和打方向盤的熟練程度,就問我,以前老開車吧?我說,是,在新疆我什麼車都開過。下車後教練對全車學員說,你們別笑話他了,他隻需練練起步就能過關,你們還是好好練自己的吧。因為我有在新疆無照駕車的曆史基礎,果然考試很順利。
回到石家莊,牛哥展覽館廣場邊的物語軒樣板店早就開業了,銷售情況果然比在槐底路好多了,他還新買了個皮卡車,取名叫牛運財。我們開著牛運財圍著石家莊新開通的二環路轉了一圈兒,大家興奮地計劃著要出去玩一趟,跑得越遠越好,我和牛哥可以輪流開車。我原以為牛哥隻是說說而已,想象一下駕車遠揚的快樂也就夠了,沒想到幾天後牛哥來找我說:都準備好了,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去西藏!
我下樓一看,那輛車已經給他打扮得麵目全非了,四個輪轂都被刷成了紅色,輪胎側麵像接受檢閱的軍車一樣刷成了白色,發動機蓋子上是一張全國地圖的輪廓,從石家莊到拉薩是一條蜿蜒的紅線。車的後廂封閉了起來,與駕駛室等高,確實像個旅行車了。車身上還貼了不幹膠的字,一邊是“《物語軒》三周年誌慶”,一邊是“《物語軒》廣場店開張”。
我說:好,你把物語軒當成一本書了。
他說:不,物語軒是一本連續發行的雜誌,我們要不斷地創造和更新。
我說:對,創意就是物語軒的靈魂。
既然牛哥做了這樣精細的準備,我也就二話沒說,決定明天早晨出發。我唯一的要求是路過大城市時,給我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去商場接觸一下光學部,因為我已經答應仇才要加快進入商場的步伐。牛哥痛快地答應了,他說,進入大城市,我們也要休整和遊覽的啊,你去商場就是了,多少時間都沒關係。我問他同行的還有誰,他說有寒星兒。我說她不要看店嗎?他說店由我妹妹看,讓寒星兒出去玩一趟。我問他就我們仨嗎?他說還有一個師大的英語老師叫董紅,也是位年輕的女士。我說,好,牛哥想得真周到。
第二天出發時,果然是兩男兩女。我們情緒昂揚,一路高歌。不到中午就趕到了太原,我去了五一商場和天龍商廈,這是太原一老一新兩家最有影響的大商場,他們看了我的手續和資料,都表示了願意合作的意向,我們交換過名片就離開了太原。晚上我們住在了煤都大同,第二天去雲岡石窟看了一下就繼續往北,進入了內蒙古大草原。中午趕到呼和浩特時,我又去聯係了天元商廈,晚上到達了包頭。沒想到包頭是一個氣勢恢宏的大城市,比我們路過的幾個省城都大氣,街道寬闊,綠樹成蔭,果然是大工業基地的氣魄。我上午去了一趟包百大樓就離開了這個鋼鐵基地。再往西不久就進入了河套地區,所謂天下害河,唯富一套,危害天下的黃河,唯獨施惠於一個河套地區,那一帶的富庶在北方不下於華北平原和關中地區,到處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金黃色的葵花田,我才知道全國各地的葵花籽可能很多都來自於河套地區。路過銀川我去過華聯商廈之後,就向他們三個表示再不進商場了,反正回來還要路過蘭州,我們隻管一心赴藏吧。
此後我們便加快了行進的速度,路過蘭州時正好是午夜時分,牛哥在開車,寒星兒坐在副駕駛位置上查地圖,我開了一天車,正和董紅在後座上迷迷糊糊地似睡非睡,聽到牛哥問寒星兒前麵是哪裏?寒星兒說,前麵應該是天祝。我一激靈就醒了過來,說你們走錯路了,天祝是新疆方向。仔細看地圖果然是錯了,他們幾個為我對西北的熟悉和警覺,都感到不可思議。我說,你們幾個都沒有來過大西北,我不得不操這份心啊。
一過日月山和倒淌河就是藏區了,到西寧市後,我買了一把大河家的藏刀,銅刀鞘上的三個漢字雖然鏨的歪歪扭扭,但出鞘之刀的鋒芒讓人不寒而栗,有了這把刀,可以紓解我丟失那把新疆刀的遺憾了。離開西寧我們一天就趕到了青海湖邊的黑馬河鎮,第二天來到湖邊,波濤洶湧,一望無際,這哪裏是湖嘛,分明是海啊!我們心中向往著拉薩,沒敢多耽誤就繼續西行。接下來是一段最艱難的行程,我和牛哥一人燒掉了一箱油都沒能到達格爾木,最後把備用油桶裏的油都加上了。這一天一夜的行程幾乎是個無人區,白天在香日德附近還見到了野驢和野駱駝,晚上正好有月亮,幾百公裏的路寸草不生,平坦的戈壁灘上,朦朧的月光下路過了幾座突兀而起的塔形山峰,有點像童話裏的海盜山,總覺得不像是地球上的景物,可惜我們返回時沒走這條路,至今不知那幾座山峰的真麵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