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話音剛落,牛紅、高新浪追了出來:“許--諾--”
許諾一擺手過來一輛出租車,大步地走過去,一貓腰進了出租車。
牛紅和高新浪愣瞧著。張檢察長看看手表,對高新浪說:“高新浪,我們想和你談談。”
高新浪點點頭:“可以。”
許諾乘出租車趕到臨海火車站,夜幕已經降臨了,他先到了火車站出口處。一列火車剛進站,下車出站台的旅客如潮水一般往外擁著。他站在檢票口附近看牆上的列車時刻表,看乘哪班車回北大荒。從出站口擁出的人流中突然有人在他背後喊:“許諾!”
許諾回頭一瞧,那條雪花紗巾耀眼地漂浮著,高興地喊:“小雪!”
小雪揮著手跑來,許諾問:“小雪,你到這兒來幹什麼?”
小雪苦笑一下:“找你呀!”
許諾緊緊握住小雪的手:“怎麼事先不打個電話呀?”
小雪說:“我準備一出火車站就給你打手機聯係,一下子看見了你!”
許諾說:“我手機早關了。”
小雪問:“你在這兒幹什麼?”
許諾說:“回雁窩島呀!”
小雪瞪大眼睛:“回雁窩島?你不是今天剛到嗎?怎麼回事呀?”
這時又有人喊:“許諾,許諾!”
許諾和小雪聞聲望去,見牛紅正在遠處招手喊。他拉起小雪的手:“走,找個地方我和你細說。”
倆人躲著牛紅的視線,手拉手跑走了。倆人跨過中心大街,又穿過兩條小馬路,來到了大海邊上。
2
在夜色的籠罩下,湛藍的海水變成了渾黑色,一股股波濤洶湧著衝向岸邊,忽的又退回去,有節奏地來回湧著退著,像是一曲有節奏的波濤曲,在給岸邊並肩走著的許諾和小雪伴奏。
倆人談著,小雪突然捧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
許諾站住:“笑什麼?怎麼,不相信我放棄這五十萬呀?”
小雪止住笑:“信,信,相信了,你能幹出來。當時,牛紅拿著聘任書你答應時,我茫然了,覺得你好像不是許諾,不知一股什麼勁頭。我說了幾句支持的話以後,心裏總覺得不是滋味。”
許諾說:“這麼說,你是來勸我回去的!這下子不用勸了。”
小雪笑了:“看來李副場長、魏思來猜得真準,你是想氣氣吳局長吧!”
許諾笑了,搖搖頭:“不,我主要是來了解了解霸王的情況!”
一股大浪隨風卷來,倆人手挽手躲著,水花還是濺到了他們身上。
小雪笑笑:“這個結局才是好結局。”
許諾問:“為什麼?”
小雪斜眼瞧瞧許諾:“因為這才是你許諾!”
許諾奇怪地問:“我許諾是個什麼樣子呀?”
小雪說:“許諾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你是不知道呀--”小雪說,“你這麼一整可把我老爸急壞了。”
許諾問:“怎麼,老場長也反對我來霸王?”
小雪說:“當然了。”
許諾說:“他不是對我意見很大嘛,我走了,他該高興啊。”
小雪說:“你呀,還是不了解我爸爸。他對你就像一個當爺爺的對待小孫子,看見淘氣想狠狠地打一下,看著你可愛,又想抱起來使勁親一親。”
小雪話音剛落,又一個浪濤湧來,她一躲歪倒在許諾的懷裏,許諾就勢將小雪抱住,倆人身子一歪,坐到了沙灘上。倆人相互依偎地坐著。
小雪手機響了,她掏出一看,瞧瞧許諾:“許諾,吳局長的電話。”
許諾問:“吳局長知道你來?”
小雪緊緊靠在許諾的懷裏:“知道,你走了之後,李場長去給他送你的辭職書,還有從你抽屜裏翻出的感謝信。”
許諾埋怨說:“哎呀,我就忘了告訴李副場長了,我辦公室裏的東西什麼也不要動,我自己來處理那些信,給吳局長幹什麼?”
小雪說:“李場長冒充你說了些氣話,什麼五十萬了,什麼你要配合霸王擊敗雁窩島了……”
許諾哈哈一笑:“吳局長相信嗎?”
“那我就叫不準了,”小雪說,“聽說吳局長心裏很不是滋味,好像似信非信。”
許諾笑笑:“吳局長說是了解我,看來真的不了解我。”
小雪說:“有人了解你呀。”
許諾瞧著小雪:“誰?”
“能有誰--”小雪笑得很甜蜜,“我呀,在學校的時候就把你了解透了,也看透了!”
許諾把小雪抱住了。小雪的手機又響了,她打開一看,還是吳局長。
許諾說:“不接!”
小雪扣上了手機蓋。倆人忘情地在沙灘上擁吻,打滾兒,最後喘著粗氣平躺著,望著夜空上懸掛著的那一輪多情的圓月。
小雪說:“今天的月亮真圓。”
許諾說:“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月出月落?明月清輝呀……”
小雪說:“你是搞經濟學的,想不到還有詩人的情懷。”
許諾笑笑:“李白的詩多有情啊:‘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
小雪接著說:“張九齡氣魄大呀:‘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
許諾說:“柳永也可以嘛:‘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小雪想了想:“王安石比較明快:‘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許諾接著說:“嶽飛明快而且悲壯:‘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小雪說:“蘇軾悲壯而且曠達:‘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許諾突然放大了聲:“‘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小雪想啊想啊,怎麼也想不出來了。
許諾說:“怎麼樣?沒詞兒了吧?”小雪瞧瞧許諾,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許諾也忘情地緊緊抱住了小雪。
倆人待了許久,覺得天不早了,起身朝市區走去。
大街上燈火輝煌,行人川流不息,路旁飯店、賓館、商店、夜總會的霓虹燈、輪廓燈等相輝交映,耀眼奪目。許諾和小雪肩並肩踱步在行人道上。
許諾說:“小雪,今天,我覺得從未有過的輕鬆、愉快,你猜為什麼?”
小雪笑笑:“我猜呀,一是因為你對吳局長、艾爾茲他們的不滿統統發泄出來了;二是因為我來了。”
許諾側臉瞧小雪,又瞧瞧眼前的行人,瞧瞧身旁樓房上一扇扇明亮的窗口說:“是,但不全是。”
小雪問:“還有什麼?”
許諾說:“不少人爭著當官兒,羨慕當官兒,我今天怎麼覺得特別羨慕這些普通家庭、普通老百姓。你看他們下班以後,輕輕鬆鬆、團團聚聚,多幸福呀。”
小雪又說:“你說的那羨慕當官兒的,爭著當官兒,大多是把官兒看成了權力;你是把官兒看成了一種責任,整天都在想著怎麼為老百姓。其實,現在的官兒好當又不好當,你當得很累,很不順心,烏紗帽一摘,就覺得輕鬆得不得了了!”
小雪又說:“我理解。”倆人說著來到了大廳售票口處,許諾在排隊買火車票,小雪站在隊外等候。許諾把錢塞進售票口,接過兩張火車票,剛一轉身,艾爾茲和牛紅呼哧氣喘地趕來了。
艾爾茲問:“許先生,你去哪兒?”
許諾笑笑:“回雁窩島呀。”
艾爾茲瞧瞧小雪:“這是太太?”
許諾點點頭:“對。”
艾爾茲說:“許先生,不應聘不要緊,我用車送你。”
許諾對艾爾茲笑笑:“謝謝。我和太太坐火車,聊聊天,欣賞欣賞一路上的風光。”
許諾說完,主動上去和艾爾茲握握手:“我們走了,艾爾茲董事長,有機會時再會!”
許諾和小雪一前一後走向檢票口,剛把票遞到檢票員手裏,身後傳來叫喊聲:“姓許的!”
許諾從檢票員手裏接過檢完的票,走進站內,幾乎和小雪同時回過頭去看。麥芒呼哧帶喘地站在檢票口,正歇斯底裏地喊:“許諾,你不能走啊--你--”
麥芒“撲通”跪在了艾爾茲和牛紅麵前:“我求求你們了,把廠子還給我吧。”
牛紅說:“回霸王再說吧。”
艾爾茲和牛紅上轎車,麥芒也去拽車門,車門“砰”地關上了。
許諾瞧了一眼,和小雪大步朝列車走去。
許諾和小雪剛坐穩,火車就開了,夜色中,窗外閃過一根根電線杆,一排排黑糊糊的防護林。
小雪坐在許諾對麵,說:“許諾,回去後,不要想別的了,就好好辦我們的家庭農場吧。”
許諾說:“那也許是將來的歸宿,現在還不行。再說,還有草根在那裏,讓他太難為情。”
小雪說:“你就去吧,草根很快就要走了。”
“這樣還可以--”許諾說,“草根是個好小夥子,有才華,讓他出去發展吧,走的時候,你要厚待他。我暫時也不去,還有點兒想法。”
小雪問:“什麼想法?”
許諾說:“我想先到八隊去看看。”
小雪奇怪地問:“八隊?”
許諾說:“我在那裏的群眾基礎比較好,老百姓會接納我,我還有些想法,都交代給他們。完事大吉了,就去和你一起辦家庭農場。”
火車一聲長鳴。小雪瞧瞧許諾,現出了迷茫的神情。
3
許諾和小雪在北大荒火車站下車分手後,直接來到了八隊,推門進了隊長辦公室。
“你怎麼到這裏來了?!”洪小濤吃驚地說,“許場長,都說你讓霸王公司的美國老板給聘去了,咱八隊的老百姓說啥的都有,我們正準備去臨海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許諾坐下說:“怎麼回事兒,這一免職,我一時有點懵了,也是賭氣,就順杆兒爬了。從內心裏是沒有受聘的意思,靈機一動,想去聽聽他們讓我幹什麼?這一聽呀,把霸王要搶占市場的老底兒都掏出來了。”
洪小濤哈哈大笑:“太漂亮了,你親自當上秘密的經濟偵察員了!”
許諾說:“而且這偵察員的任務完成得很出色!”
洪小濤笑笑:“許場長,鄉親們不少都說,那‘買一贈一’的股份退回一半去不就得了,也不能連累許場長呀。”
許諾激動不已:“我和焦永順他們說說,承諾給老百姓的東西不能亂改,以後再說。”
洪小濤問:“聽說你年薪五十萬?”
許諾點點頭:“是。”
洪小濤問:“真的不走了吧?”
許諾打包票似的說:“那還假了?”
洪小濤問:“以後怎麼辦?”
許諾脫口而出:“我來給你打工。”
洪小濤尷尬地一笑說:“你可別開玩笑了。”
“我呀--”許諾說,“霸王一頓飯還沒吃完,就想咱雁窩島的人了,想雁窩島的黑土地了。我想來想去,回來到哪去呢?就來你這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