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隻覺得仿佛有一掛算盤在眼前晃來晃去,腦袋暈乎乎的。其實自己的情況跟他也大體相仿,隻是不如他算得那麼精細,有時愈精細也就愈感絕望,愈絕望就愈怕去細算,不細算往往又疏於理財,於是日子過得就愈加顯得艱難,直到失業的這一天,冷不防就赤貧如洗了,仿佛天塌下來時身上連條遮擋的毛毯都沒有,還不如人家“豬堅強”。想著想著,眼前的世界仿佛頓時暗了下來。
可不是嘛,天色確實頃刻間轉暗,外麵好象要下雨了,本想小坐片刻就回家的,奈何天要留人。
劉學呡了口咖啡,問大川今後有何打算,大川一時茫然,說不出個好去處,隻說先在家養養再看,劉學詭異一笑,“足夠養四個月。”
這話令大川再度鬱悶至極,想不到這小子連補償金額都知道。此刻大川的腦子裏,公司就如同一個年久的蓄電池,外觀看上去不辯新舊,隻當隔板完好,可內裏早已腐蝕潰爛,相互通連。大川故作輕鬆道:“少來,你又好到哪裏去了?五十步笑百步。”
“說真的,你要不打算馬上投簡曆,我倒是給你個建議。”這話讓大川多少有些意外,抬眼望去,見劉學倒不象是在說笑。“是麼?那說來聽聽。”
“你知道現在的股市有多牛嗎?大B浪反彈啊,聽我朋友講,現在三浪剛過,正好回調,是逢低介入的好時機,說得我都想跑步入場了。”劉學眉飛色舞地說,卻換來大川一臉的失望,“厥倒!你說股票啊,那東西風險太大了,玩不來的。”
“風險是可以控製的,玩不來就學啊,正好我跟朋友約好這個周末去他家請教。我這個朋友可是個股神級的人物,手握大資金,三年賺兩番,簡直是點石成金,有興趣你也來啊,有錢大家賺。”劉學的口氣好象是在說,隻要經他朋友稍加點撥,股市裏撈錢便可易如探囊取物,小手抓小錢,大手抓大錢。如此輕佻狂言,大川自然是將信將疑未置可否,把盞淺笑道:“有沒有那麼神奇啊,周五提醒我一聲,去不去就再說咯。”
劉學雙目怔怔,咽了口唾沫,似乎未從大川的眼睛裏見證到崇拜感激或喜出望外,那便是程序運行過程中出現了“http500內部服務器錯誤”,純屬意外事故。恰逢此時大川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瞄了屏幕一眼,如接旨般去接聽,一連串麵無表情卻惟命是從的“好”“是”“明白”之後便掛了,合上翻蓋往桌上重重一拋,想來他本沒料到會摔那麼重,隻聽“啪”的一聲,趕緊前衝拿手去捂……
劉學看在眼裏,心裏已猜了個大概,“女朋友?”
“嗯……煩死了。”大川拉長了臉來搖搖頭,又嚴謹地補充道:“不是說她煩,是她家裏人,我前一陣剛求婚,好了兩年了,她父母這時候才想起來要我去相親,就是明天的事,說他們相不中也不行,談得再長也白談,你說這是什麼道理?我又不跟她父母結婚,他們也都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怎麼會如此狂熱地迷戀封建家長製那一套呢?真是改革開放幾十年,一朝回到解放前啊,兩年的感情到頭來還要經受這種生死考驗。”大川難以冷靜。
“那她本人什麼意思啦?”劉學倒冷靜,因為不是他的事。
“她基本上沒什麼主見,也奇怪!平常大事小事都有主見,唯獨這事沒了主見,隻丟給我一句‘得不到父母祝福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你聽聽,現如今的女孩子,一窩蜂都這麼說,都快成流行語了,我就納悶了,她們父母那一代人也是為消滅包辦婚姻而抗爭過的,可到了她們這一代,反而崇尚順從渴望包辦了,真是天大的怪事!”大川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手指在桌麵上指指點點,發出雨點般清脆的敲擊聲。外麵真的開始下起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