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出平壤城已有近十日。
最初幾日,唐衛軒一行人先是翻越了平壤城東麵的連綿山脈,然後在荒山野嶺間循著小道,想從東北方向繞個圈子,再轉向西北,回到鴨綠江邊的義州城。
根據當初從義州出發前的一點兒印象,平壤城東北不遠,應該就是朝鮮八道中最靠東北、也是最蠻荒的鹹鏡道。記得當時聽朝鮮人說這鹹鏡道道路崎嶇、人少地薄,通常都被當作流放犯人之所,但不久前也被倭國日本攻陷。因此唐衛軒五人也不敢走大道,隻能一直徒步走在渺無人煙的山中羊腸小道上。
因為在大同江邊最後目睹的那一幕,眾人的心情一直很陰鬱,最初幾天幾乎誰也沒說一句話。尤其是老周,晚上似乎也合不上眼,主動承擔起了值夜的任務。
連續幾日下來,老周的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唐衛軒數次想找機會試著勸一勸,也不見效,隻好先作罷。
過了幾日,大家忽然發現一個大問題:山中的小溪、山泉倒是可以不斷補充飲水,但是漸漸得,糧食開始緊缺了。唐衛軒、老周、程本舉三人身上當初由桂月香所贈的幹糧雖也不少,但在渡大同江時被江水不幸衝走了一部分,剩下的合在一起,還要五個人分吃,一直省著吃也撐不了多少天。
本以為路上可以遇到些當地百姓,多少能得到一些補充,誰想在這無人的小道上,幾天以來一戶人家也未遇到,這鹹鏡道當真是荒涼之地啊。
既沒有馬匹、又沒有帶著弓箭可以臨時打獵,再這麼繼續在無人的小道上走下去,恐怕不被累死也會被餓死了。於是,經過再三商議,大家決定:白天盡量走小路或者尋隱蔽處休息,晚上再走大一些的直路,一來趁著夜色不易被倭軍察覺,二來加快了行進速度,如果沿大路可以碰到村落,說不定也可以從當地百姓這裏順便補充些食物。
改走大路後,盡管一路上也算平靜,甚至還碰見一、兩處小小的村落。隻可惜絕大多數村民都已不知所蹤,屋子裏麵也大多是家徒四壁,不見一粒糧食。大概倭軍過境之時,村民們都拖家帶口、攜著糧食逃難去了吧。因此五人每天隻能靠著桂月香當初相贈的幹糧,勉強維持著,繼續靠雙腳趕路。
這一日,剛剛入夜,五個人摸著夜色沿大路動身不久,突然間電閃雷鳴,暴雨大作,傾盆大雨瞬間就把五個人澆成了落湯雞。
見周圍路邊又沒有什麼可以躲雨之處,唐衛軒等人隻好加快速度沿著大路往前衝,隻盼前方有什麼避雨之所。
衝了一陣,有間小草屋終於出現在路邊拐角處,幾個人來到門前,見門已破敗,屋內也無人跡,就先暫時進到屋內避雨。來到屋內才發現,這似是一間小茶館,屋前屋後各有一個門,大概原是店家為做這路上行人的生意而特別開設在路邊的。如今雖有些簡陋破敗,但裏麵空間還算寬闊,足以容納一二十人。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絲毫不見有減弱的跡象,幾個人隻好先在屋內歇息。在屋內翻找了一下,未見有什麼糧食,隻剩些幹柴,還堆在屋角。
於是,老周、孫世祿、桂百枝三人負責升火,而唐衛軒和程本舉為保險起見,在屋子周圍又仔細檢查巡視了一下,確認是否安全。
待升起了火,五個人就圍坐在火堆旁,一邊烤著澆濕的衣甲,一邊等待雨停。
一路疲憊,不多時,程本舉、孫世祿、桂百枝就都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隻剩下老周和唐衛軒還在呆呆地看著火堆發愣。
“唐校尉,”老周忽然主動湊過來,小聲問唐衛軒道“有一件事,俺心裏一直有些擔心。”
看到老周終於主動開口說話,唐衛軒不禁有些高興,“周大哥,不用這樣客氣。何事?”
老周一邊想著什麼,一邊說“俺在擔心,那張平壤布防圖的事情。”
“放心,布防圖我一直貼身帶著,不會丟了的。”唐衛軒摸了摸懷裏的布防圖,笑著回答道。
“不是這個,是……”老周頓了頓,然後指著唐衛軒懷中的圖說,“是這張圖的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