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將軍,夏某來遲了,還望唐將軍不要見怪。”忽然,夏衍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帶馬在唐衛軒一側,在馬上輕輕施禮道。
想必是自己剛才全神貫注地觀察前方的戰場動向,所以沒有覺察到身邊的變化。唐衛軒雖然依舊心急於前方的戰事,但也不好失了禮數,在馬上轉身回禮道:“夏大人好。”
同時,唐衛軒從夏衍的身後一瞧,夏衍的身後還跟著幾十個普通士兵打扮的手下。看來,這就是李如鬆所說的“所部”了吧。隻不過,這些人的衣甲不僅不太合體,看其舉手投足,雖然大多體格健壯,但實在不太像是軍人的氣質。看來,夏衍所率領的,還真是來自工部的一批匠人。
不過,這些匠人為何還要刻意喬裝打扮成普通士卒的樣子呢?這裏又沒有什麼外人。另外,既然是匠人,自然應該是負責搭建工事或者趕製攻城器械的,為何這些匠人大多兩手空空,隻有幾個老工匠樣的人帶著幾張草紙,朝著不遠處的牡丹峰和平壤城比比劃劃,還在草紙上畫著什麼。
回想到昨天夏衍神秘兮兮地透漏了自己是工部兵器司的主事後,就再也不肯多說一個字。唐衛軒也不便再多問,既然李若鬆安排自己護衛夏衍和這些匠人,那就依令行事好了。
想到此,唐衛軒立刻讓出了這片小高坡上的一片位置,同時組織手下的錦衣衛校尉們排成個大圓陣,將夏衍等人護在了中央。雖然錦衣衛人數較少,這個圓布得很鬆散,但是至少也很好地將夏衍這批人和別的部隊隔離開,算是有了個“護衛”的樣子。
而後,兩人簡單寒暄了幾句後,就誰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隻是站在一處,和其他觀戰助陣的明軍一樣,靜靜地望著前方發生的血戰。
眼看都已經過了巳時,吳惟忠還在靜靜看著,絲毫沒有上前立刻支援的意思,而夏衍隻是朝著眾僧兵血戰的沙場簡單掃了一眼,眉頭稍微皺了皺,然後立刻就無動於衷地把目光投向了別處,再也沒對前方的激烈戰鬥多看一眼。
唐衛軒用餘光瞄了瞄夏衍的神情,卻見夏衍盯著牡丹峰頂看了會兒,又若有所思地盯向了平壤城,來來回回看個不停,好像還在不斷琢磨著什麼。看夏衍的表情,相比於他正在思考的事情,前方那些正在舍生忘死浴血拚殺的僧兵似乎根本無關緊要。
這不禁讓唐衛軒十分地看不慣。縱是那些僧兵並非我大明將士,也是奮勇殺敵、竭誠相助的友軍啊。怎麼可以就一直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而棄之不顧呢!
不知是不是唐衛軒在陣後的焦急與不滿起了作用,直到日上三竿,已臨近午時,吳惟忠終於下令全軍向前推進。
到此時為止,前麵的僧兵已經憑借三千人之力,硬攻了近兩個時辰。雖然僧兵們明顯士氣稍鈍、死傷慘重,但是依然強撐在前方,不斷等待著機會,一步步地把陣地向著山頂拱進著,而每一步都是數條人命的代價。
如今,想必牡丹峰上的倭軍也已非常疲憊了吧。或許,吳惟忠剛才按兵不動,等待的就是倭軍已經氣喘籲籲、疲於應對的這一刻吧。吳惟忠所部如果趁此機會再給予倭軍以傾力一擊,或許正可以將這牡丹峰一鼓而下!
望著如山巒般穩穩向著牡丹峰緩緩靠近的吳惟忠所部,唐衛軒對於今日日落前攻取牡丹峰,又平添了一分信心。
在唐衛軒和眾多觀戰明軍期待的目光中,吳惟忠所部三千人,喊著號令,邁著整齊而又沉穩的步伐,緩緩向著牡丹峰山口穩步前進。
三千人所踏出的每一步,幾乎都默契地踏在了一個步點上,所以每一步,都如同一個巨人所發出的腳步聲那樣雄壯。“哐——哐——哐——”沉悶但卻一致的腳步聲竟然也漸漸形成了地動山搖的氣勢。
這齊整的腳步聲不禁讓觀戰的雙方將士為之側目,連身在最前線拚殺的僧兵們,也忽然感到大地似在頗有規律的顫動,而不得不轉過頭來,留意到這支生力軍的到來。
盡管,三千明軍離著山口處還有上百步遠的距離,但那雄渾的腳步聲所帶來的無比氣勢,就如同一座山峰一樣,緩慢而又無可阻擋地撞向了牡丹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