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將都不再言語後,小西行長舉起手中的信箋,繼續說道:“這是沈惟敬給我寫的勸和書。代表的卻是明軍主將——李如鬆的意思。信中言道,大明天朝有好生之德,不忍生靈塗炭,連累眾多平壤城中的無辜百姓,要我們立刻撤出平壤。否則明日大炮齊轟,玉石俱焚……”
眾人聞言皆是一驚,沒想到明軍居然還有這麼一手。隻是,一提起沈惟敬,眾將紛紛都覺得不可信,當初就是這個姓沈的,害得大家以為議和成功,掉以輕心……現在又讓我們撤?如今隻有東麵的長慶門還在我們手裏,也隻能往東麵的鳳山方向撤了。可是,誰知道這個李如鬆,還有那個沈惟敬又藏著什麼陰謀!誰能保證明軍不會在東麵的路上布下伏兵?
“無論明軍的這封信是否真心,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看著眾人有所動心但又顧慮重重,小西行長厲聲道,“我會立即修書一封回複李如鬆,就說我軍即刻準備撤離,希望他給個方便,不要阻攔,否則大家同歸於盡!今夜如果明軍不阻攔,當然最好。”
若是明軍設伏阻攔呢……?眾人心裏不禁盤算到。
見眾將還有遲疑,小西行長怒道,“若是明軍阻攔,那就殺出一條血路!怎麼?當年那數百明軍都敢奮力突破長慶門,殺出一條血路,爾等都是孬種不成?”
是啊!那數百明軍殘部猶敢拚死一搏、突出重圍,我軍尚餘近萬人之多,有何何懼?更何況,現在東邊的大同江早已冰封,人、馬皆可直接踏過。至少,自己不會重蹈當年那支明軍被迫背水一戰的覆轍。
想到這裏,眾倭將齊聲道:“突圍——!突圍——!”
見麾下的眾將士尚存一戰之力,小西行長多少舒緩了一下一直緊繃的神經。又信心滿滿地布置了突圍的各軍順序和其他一些細節,待眾將均步出大帳、回歸所屬各部後,小西行長才如同渾身散了架般,跌坐在馬紮上,一臉的沮喪和疲憊。
自明軍出現在城外後就幾乎一直沒合眼的小西行長,這些日子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甚至好不容易勉強入睡了,也是身披鎧甲,和衣而臥,屋外的任何響動都可能隨時驚醒了自己。
我……這是怎麼了?小西行長不明白,當年那個跟隨著太閣殿下東征西討,醉臥沙場都可欣然入睡的自己,為何忽然像變了個人似的,寢食難安,夜不能寐……
無論如何,我不能輸!
從一介普通商販的子弟,一路出生入死,拚到了如今握有半個九州肥後國的大名之位,自己曾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即便未到四十歲便已身居大名之列,但是商販的出身,也一直讓自己被武士出身的加藤清正、黑田長政、福島正則等幾乎同歲的大名所譏諷……
為了證明自己,自去年登陸朝鮮以來,首先殺上朝鮮國土的,是自己的第一軍團;首先攻入朝鮮的王京漢城的,也是自己的第一軍團;如今站在平壤第一線抵擋著數萬明朝大軍的,還是自己的第一軍團!
或許,自己證明的,已經夠多的了。這一次,無論勝負,決不能讓小西家的命運就這樣終結於此!
必須殺回去,活著回去,才有再次卷土重來的機會!
沉思良久,又手握掛在胸前的耶穌墜鏈虔誠祈禱了半晌的小西行長,終於漸漸回過神來,望著帳外已經即將擦黑的天色,又想到了什麼,隨即轉身朝著一旁的一個紫色身影到,“櫻子,天一黑你便帶領忍者眾率先出城。一來,作為先鋒,探查一下從此向鳳山而去一路上是否有埋伏。二來,也去再次催促一下鳳山的大友吉統,讓他務必念在共同信仰基督的份上,早些來接應我軍。有何情況,及時向我回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