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終於聽清唐衛軒的喊聲時,卻隻剩下地上兩個圓滾滾的腦袋,和兩個剛剛行完刑、正不知所措愣在原地的年輕錦衣衛校尉……
兩人手上的繡春刀上,還有不少剛剛沾上去、帶著體溫的鮮血,正在一滴滴地輕輕落在冰冷的地麵上……
“哈哈哈哈——”
一旁的帶隊武士一邊狂笑著,口中也不斷噴湧著鮮血,眼見死期將至,他卻似乎無比地欣慰。
“他娘的——”程本舉實在氣不過,舉起刀刃,又狠狠朝著此人的腿上補了一刀,然後也不管對方是否聽得懂,直接用漢話喊道:“說!到底什麼狗屁口令——!”
隻可惜,也不知這帶隊武士聽懂了沒有,又一句一口鮮血得吐出了最後一串倭語,而後,就頭一歪,還帶著些許冷笑,便徹底斷了氣。
程本舉見此人已經停止了呼吸,最後一絲逼出口令的希望也沒有了,不禁更加惱怒,一連又給了對方幾刀,不甘心地繼續指著這具死屍吼道:“別裝死!告訴你,等爺們兒搬出咱們錦衣衛的十八般酷刑,我看你說還是不說!”
忽然,唐衛軒的聲音在背後傳來過來:“算了。住手吧!”
程本舉這才悻悻地罷了手。
雖然是敵人,而且臨死之際,徹底破壞了明軍的奇襲計劃,唐衛軒也恨不得將這帶隊武士生吞活剝了。不過,對方也算是臨危不亂,在那種境地下,居然不僅沒有倉皇逃跑,還急中生智,通過剛才一路上的接觸,確信這隊明軍之中,也隻有趙棟一人通曉倭語,並下了必死的決心,和趙棟拚了個同歸於盡,一舉就打中了唐衛軒這支人馬的“七寸”,致使其偷襲計劃徹底沒了希望……
就憑這份膽識和勇氣,即便是敵人,也值得敬佩。既然對方已然死去,再折辱其屍體也無任何意義,何況,還要趕快安靜下來,聽隻剩最後一口氣的趙棟,將那帶隊武士最後一番話轉譯成漢話,興許還有什麼有用的信息,會給大家帶來最後一絲希望。所以,唐衛軒及時製止了程本舉。而後,靜靜地等待著趙棟開口……
隻是,趙棟的臉色很差,也不知是生命已經接近極限,還是實在不想告訴眾人那帶隊武士的最後遺言,憋了半天,方才斷斷續續地說道:“唐……唐將軍……他最後……說的……意思是……就算……咱……咱們……得到了……外側寨門的……口……口令……也白搭……因為那……那內側……寨門……的……口令……身為巡邏隊的他們……都不知道……除非……有……有倭軍主將的……通行文書……才能……進入……所……所以……他勸我們趁……趁早回頭……省得……全軍覆沒……咳……咳……”
聽完趙棟的這番細若蚊聲的話,不僅僅是唐衛軒,幾乎圍攏上來的所有錦衣衛的心裏,都蒙上了一層陰雲。
唉,看來,當初大家還是想簡單了。
唐衛軒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也不知是李如鬆當初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些可能出現的變故,還是他其實都想到了,但卻依然把賭注壓在了自己的身上,指望自己可以隨機應變、逢凶化吉……可惜,走到這一步,似乎真的已經沒有希望了。
且不說唯一通曉倭語的趙棟奄奄一息,身受如此重傷,別說是帶他繼續行軍了,根本是連動都不能動,也堅持不了多久時間了。趙棟一死,騙開敵軍寨門的可能就少了至少九成。
何況,倭軍還有兩道寨門、且都需要相關的口令,甚至裏麵那道寨門還需要通行文書。雖然那帶隊武士也有可能是臨死前故弄玄虛,但考慮到龍山大營的重要性。倭軍很有可能,也肯有必要,就是如他所說,設置了嚴格的兩道關卡,並使用不同的口令。換句話說,就算是趙棟依舊生龍活虎,要想瞞天過海,怕是也難於登天啊……
想到這裏,唐衛軒抬起了頭,看著周圍的將士,一個個頗為沮喪的目光之中,似乎也均已萌生了退意。
隻不過,走到了這裏,除了主將唐衛軒,誰也不敢主動提出撤退的想法來。
因此,大家相顧無言地沉默了一陣,都在等待著唐衛軒的決斷。
而就是這個時候,龍山東側的方向,忽然傳來一聲震天響的炮聲:“轟——!”
那是查大受所部用虎蹲炮,向龍山東側寨門發動的佯攻!
一時間,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自東邊不斷傳來,間雜著的,還有時而作響的虎蹲炮聲,與斷斷續續的倭軍鐵炮聲,相互交織,不絕於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