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朝鮮戰船已經撞毀了兩座浮橋,另外三座浮橋上的士卒也慌不迭地爭先恐後向兩岸躲避。推搡間,又有不少人被友軍擠落水中。剩下實在無路可走的士卒,眼看朝鮮水師的戰船即將撞了過來,絕望之中,甚至有人自己主動跳落入水……
短短片刻之間,五座浮橋就都已經被朝鮮戰船破壞殆盡……
而這個時候,幸州城頭最前線的小早川軍,雖然也多少受到了些影響,但卻依然有人主張繼續進攻,再有最多兩炷香,不,也許就一炷香的時間,就可以將隻剩下一口氣的這些殘餘守軍徹底消滅,豈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隻可惜,就在這決定幸州守軍生死的最後關鍵時刻,倭軍的後方,也就是總大將宇喜多秀家所在的位置,忽然傳來一聲悠揚的號角:
“嗚~~~~~~”
這是全軍總撤退的號角!
聽到這一聲號角後,原本猶豫著的倭軍再也無人遲疑,全部立刻轉身向著來時的漢城方向快速撤退,唯恐走得慢了,被隨時可能趕來的援軍截在這無險可守的平原地帶……
而還在幸州山頭,仍然打算堅持進攻的小早川軍,也終於喪失了最後的戰意,帶著無限恨意,相互交替掩護著,被迫緩緩撤了下去……
“可惡!宇喜多這小子,怎麼能在這時候吹撤退號角呢?!”被卷入撤退人流中的石田三成,看著小早川家也隨著撤退的號角被迫放棄了繼續進攻,直接氣得在馬背上大罵道。眼看著就要拿下幸州,斬下權栗的首級。宇喜多秀家居然下令撤退……也不知他是不是因為對小早川隆景的私人恩怨而昏了頭!
“難道他沒看到,來得不過就是那幾條戰船而已嗎?!難道他不知道,權栗的人頭,足以值得我們再多進攻兩柱香,哪怕就再堅持一柱香的時間嗎?!”看著即將到手的勝利化為了泡影,石田三成簡直怒不可遏,甚至打算推開前方的撤退人流,直接衝到不遠處的宇喜多家軍隊的本陣,好好訓斥一下不知輕重緩急、倉促下令全軍撤退的宇喜多秀家。
但盛怒之下的石田三成,卻被旁邊一人一把拉住,同時傳來一個聲音:“算了,石田大人!時機已經錯過,咱們還是回去再說吧!”
石田三成回頭一看,勸說自己的,居然是小西行長。
小西行長也深知,權栗在朝鮮軍中的官職現在雖然還不算很高,但在朝鮮軍民心中的名氣卻很響,在朝鮮軍中,也是屈指可數的幾個能真正打仗的將領之一。如果能再多堅持一會兒,取下其首級再撤退,不僅對朝鮮軍民的士氣將給予沉重打擊,更是為今後除了一個心腹大患。而且,如能帶回其首級,那麼此戰的損失也可以算是功過相抵,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個平局了。而現在倉促撤兵,不僅一舉成全了權栗以三千殘兵和彈丸孤城,抵擋住了十倍倭軍圍攻的巨大名聲,助其早日在朝鮮軍中掌握更多的兵權,更極大地鼓舞了其他各地朝鮮義軍的士氣與抵抗意誌。
這一得一失之間,倭軍的損失又何止今日死傷的這上千人啊!
不過,小西行長更清楚,事已至此,再多說也無濟於事,撤退的號角吹響之時,就已經無可挽回。軍心已散、士卒潰退,兵敗如山倒。也隻能先退回漢城,再重整旗鼓、尋找時機了。
“唉——!”石田三成長歎一口氣,這個宇喜多秀家自幼喪父,由太閣殿下親自撫養長大,的確稱得上是忠心耿耿,但論指揮應變,和大局觀,卻實在差強人意……
不得已,戰機已然錯過。何況,周圍也難說是否真有其他援軍趕來,既然敗局已定,那也隻好迅速後撤了。
想到此,石田三成也隻好和小西行長一道,撥轉馬頭,隨著人流,在侍衛們的重重保護下,匆匆撤回了漢城……
而整個撤退過程中,最為困惑的,其實還是駐守西北方向的長穀川等騎兵。
就在小早川家的軍隊攻上山頭、朝鮮守軍吹響求援號角之時,為了謹慎起見,長穀川秀久就派出了麾下大量的騎兵,作為斥候,對周圍幾個通向開城和其他朝鮮軍所占據點的道路進行往複偵查,以防有人在聽到幸州的求援信號後真的派兵緊急來援。
可聽著山頭的喊殺聲中,倭軍漸漸已占據了絕對上風,破城殲敵不過彈指一揮間,可誰能想到,也不知出了什麼事情,西南方卻傳來了奇怪的號角聲,隨後,數萬大軍便逐漸動搖。長穀川秀久隨即向西南方向又增派了騎兵斥候,但是,還未等長穀川等人得到準確回報、弄清情況,就又從宇喜多軍的軍陣方向,聽見了下令全軍總撤退的號角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