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軍?!怎麼可能……”天草雄一一時還沒能反應過來,聯想到前不久剛剛來到漢城、這幾日還正在和小西行長相談甚歡的大明使者,天草雄一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城外發動夜襲的會是大明的軍隊。
“你還沒明白?!”鬆倉勝正反應得倒是快,緊跟著說道:“除了明軍,誰還有那樣響的大炮?!他娘的,這些自詡天朝上國的大明軍隊,又背信棄義耍了鬼花招。我早就說過,這些大明之人根本不可信!”
說罷,鬆倉勝正就直接拔出了腰間的佩刀,衝著周圍同樣怒氣衝衝的眾士卒喝道:“跟我來!大家先一起宰了館驛裏的那兩個大明來的騙子,再去城外收拾那些膽敢偷襲的明軍!”
“站住!”誰知,鬆倉勝正話音剛落,還未待有人響應,已經被長穀川秀久厲聲喝止。
隻見長穀川秀久繼續嗬斥道:
“那大明使者若是早就與城外明軍串通好了,現在還會老老實實待在驛館裏,等你去砍?!若他逃不出驛館,也自有重兵護衛在驛館的小西家武士擒住他,用不到咱們大隊人馬趕去抓人!”
聽長穀川秀久說得有理,本來想跟著鬆倉勝正殺去驛館的眾士卒也都停住了腳步,鬆倉勝正大概也是想明白了過來,但心裏還是出不了這口惡氣,悻悻地將佩刀插回了刀鞘,又反問道:“那我們該做什麼?!就在這裏傻等著?!”
“對!我們現在最該做的,就是等待。等待加藤大人的命令!”長穀川秀久絲毫不退縮地駁斥道,“明軍夜襲,居然連大炮都拉來了,可見其準備充分、想必是有備而來。除了北麵傳來喊殺聲的戰場外,誰知道其他方向是否也安排了隨時準備發動襲擊的其他伏兵?!我們現在是城內最完備的一支機動力量,無論是加藤大人,還是宇喜多大人,他們都絕對不會忘記我們的。”
聽到長穀川秀久講得句句在理,士卒們也都逐漸從最初的慌亂和衝動中冷靜下來,靜待著長穀川秀久的進一步指令。
“全體人員迅速穿齊甲胄、整備軍馬,列好陣勢,等待加藤大人命令,做好隨時出動的準備!”
“哈衣——!”
隨著長穀川秀久一聲令下,方才急匆匆衝出營帳的眾士卒,立刻又分頭回帳去收拾裝備去了。
“哼!行動遲緩,小心到時加藤大人怪罪!”被掃了一鼻子灰的鬆倉勝正對於長穀川秀久的命令頗為不滿,但也無可奈何,隻好低聲嘀咕了這麼一句。
誰知,鬆倉勝正話音剛落,一個傳令兵便快馬飛奔而來,一頭衝進長穀川所部騎兵的軍營。借著軍營內火把的光芒,眾人隨即認出此人正是加藤清正身邊的一名貼身侍衛,隻見此人騎在馬上,氣還沒喘勻,就直接大聲喊道:
“傳加藤大人的命令:長穀川所部不可輕動!即刻作好出戰準備,隨時等候最新指令!”
話剛說完,這來傳令的侍衛就一轉馬頭,也不管長穀川秀久等人聽清了沒有,又立刻駕馬出營,似乎是急著直奔下一處軍營傳令去了。
這下一來,鬆倉勝正更是無話可說,隻好悻悻地直接回到其自己的營帳,抓緊準備去了。
而長穀川秀久也即刻轉身回到自己的營帳,一邊抓緊時間整理裝備,一邊暗自思考著,大明此番進攻一事的來龍去脈……
從現在看來,之前派來使者“議和”之舉,恐怕又是明軍使用的一招障眼法,為的就是讓數萬倭軍放鬆警惕,而後趁機來攻!
不過,令人不明白的是:為何選在半夜時分發動進攻呢?雖然夜幕之下便於隱藏自己的行蹤,但距離天明還早,此時進攻,一片漆黑中,不僅根本辨不清敵我、甚至連守軍防禦工事的位置都看不太清,攻擊效率豈不要大打折扣?
按照通常的慣例,偷襲攻城的最佳時間,都是在臨近日出的黎明時分。這樣做,既可以借助前一晚的夜幕隱藏行蹤、作好周密的安排,又可以出其不意,將睡得正香的敵人打個措手不及,更重要的是,開始發動進攻時,日頭已露,進攻方向、進攻目標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所以,絕大多數將領都會把進攻的時間定在早上,最早也就再提前一個時辰。像這樣午時剛過就發動進攻的,實在是不合情理……
該不會,是本來打算在黎明時一起發起進攻的,但北麵的明軍不慎被城外的守軍巡邏隊撞見、暴露了行蹤,這才被迫提前發動進攻的……?嗯,的確有這個可能……
不過,這樣說來,豈不是其他方向還藏有未被發現的明軍的可能性,也相當得高了……?!
明軍該不會是真的打算一舉攻下漢城吧……且不說開城最多隻有一萬明軍,就算把回撤至平壤的那些明軍也加上,再把周圍雜七雜八的朝鮮軍隊拚到一起,麵對堅固的漢城城防和數萬倭軍,即便有火炮在手,明、朝聯軍通過夜襲一舉攻克漢城的勝算,最多也不過三成而已。那個號稱名將的李如鬆,難道是瘋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