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人,”校尉見唐衛軒低頭沉思著,甚至有些悵然若失的表情,忍不住帶著些擔心地問道:“您,您沒事吧?”
唐衛軒立刻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剛剛可能有些失態,又立刻恢複了正常的麵色,微微一笑道:“哦,沒什麼。你下去吧。”
“遵命。”那校尉點了點頭,隨即把盛有碎骨頭的盤子放在了春山的麵前,便打算轉身離開。
“等等。”唐衛軒忽然又叫住了對方。
校尉一愣,又隨即回過身來:“卑職在,大人有何吩咐?”
“李姑娘確實已平安送回提督府了?”
“是。前日,擔心城內還是不夠安全,所以是卑職和幾名同袍一起護送李姑娘回去的。卑職親眼見李姑娘進了提督府,才放心回來的。”
“那就好……”唐衛軒點了點頭,又繼續問道:“李姑娘走時,還有說什麼嗎?”
話剛說完,唐衛軒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似乎有欠妥當,但話已出口,唐衛軒也收不回來了。
“額……這個……”好在校尉似乎沒多在意,隻是皺著眉回憶了一下,方才答道:“李姑娘囑托我照顧大人您的狗。其他的,李姑娘什麼也沒說……”
“好,你下去吧。”唐衛軒吩咐了一句,隨即轉身回了營帳。
而那校尉,大概也是因為戒嚴令的關係,不敢單獨逗留太久時間,在匆匆行了一禮後,也急著趕回去歸隊了。
回到帳內的唐衛軒,忽然有些懊惱,不明白自己剛才為何問了那麼多問題。但內心深處,一個人和春山待在營帳中,卻的的確確感到有些冷清。其實,李紋月沒來之前,自己也很習慣這樣略有些枯燥的軍營生活,不僅能有春山的陪伴,而且自晉升總旗之後,還能有個自己單獨的營帳,已是十分的滿意。但,此時此刻,卻不知怎麼了,覺得從未有過的失落與惆悵。
唐衛軒深深歎了口氣,仰麵躺在床鋪之上,望著帳篷頂,一時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不由得感到一絲揮之不去的沮喪。是因為韓千戶剛才的那一番令自己無言以對的談話,還是因為突然之間,李紋月,連同已經習以為常的原有生活,一起被抽離了自己的身邊……?
唐衛軒忽然覺得,比起此時此刻,還是更懷念那些簡簡單單、在戰場上肆意揮灑,在帳中溫馨舒適的日子,回想李紋月在自己身邊的日子,雖然也沒有多長的時間,而且在此期間,自己的全部心思也都是放在考慮各種軍務之上,根本都沒有留心到身邊的生活有何改變。但當這一切從自己身邊毫無事先預兆地被冷不丁剝離開時,生活似乎也一並失去了色彩,曾經那份看似不經意的美好,才讓人覺得如此回味和留戀……
盡管,在內心的悸動逐漸平靜下來後,唐衛軒慢慢也能從理智的角度,理清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或許,李紋月原本被李如鬆派到自己身邊的理由,就不僅僅是為了照顧自己的傷病,而更多的是近距離觀察自己的一舉一動。記得那段時間,剛好是在龍山之戰前的籌備階段,李如鬆既已提前打算派自己率領那支奇襲部隊、夜襲龍山,自然不會容忍在任何的細節上有絲毫的馬虎。或許,那時的李紋月,就是奉了李如鬆的秘命而來,在身邊密切地注視著自己,生怕任何關於此次秘密行動的機密情報從自己這裏泄露出去。不過,好在自己充分明白奇襲龍山的重要性,嘴巴也夠嚴,連對程本舉也從未事先透露過隻言片語。
而另一方麵,對這一切,韓千戶大概也是心知肚明,但大戰當前,自然也是全力配合,對於李如鬆這樣幾乎“公然”將眼線安插在自己所率錦衣衛身邊的行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當完全沒有察覺。
但如今,借著城內警戒的名義,加上李紋月原本來到錦衣衛營地的理由也是照顧唐衛軒,韓千戶便順理成章地將李紋月禮送回去,也是合情合理……
唉,隻是,唐衛軒忽然停止了自己的這一番理智的思考,隻是讓內心平靜下來,平心而論,雖然自己之前對李紋月也有些防範之心,但還是覺得有個人在身邊,比自己一個人要好些……
終於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一天一夜未曾休息的唐衛軒,就這樣平靜地昏睡了過去……
腦袋裏那些種種思路也漸漸煙消雲散,但卻又慢慢浮現出一個玲瓏的背景,恍惚中,唐衛軒也看不清,腦海裏浮現出的,究竟是自己曾見過的誰……。
是桂月香?是小西櫻子?還是李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