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裏?”
唐衛軒一見屋中之人居然是老周,驚訝之餘,脫口而出便問道。同時,腦子裏也是充滿了疑問,聽老周的語氣,不僅已然知道了自己剛剛才得到的升遷之事,所以才直接稱呼自己為“唐百戶”,而且還說‘終於等到你了’。莫不是,已經提前料到了自己會來這裏?!
雖然唐衛軒滿腹疑惑,但對麵的老周隻是誠懇地笑了笑,也沒直接回答唐衛軒的問題,而是又盯著唐衛軒上下掃了一眼,然後抱拳恭賀道:
“恭喜唐兄弟啊!再次高升!回想當初咱們在平壤相遇時,還是一個個灰頭土臉、生死未卜,如今唐兄弟短短數月間,先提升為總旗,又從總旗接連升為試百戶、百戶,真是可喜可賀、羨煞旁人啊!”
唐衛軒笑了笑,也隨即拱手回禮道:
“若不是當年和周大哥並肩作戰、相互扶持著殺出一條血路,又豈能有今日?”
同時,唐衛軒也借著屋內的燭光注意到,老周如今身上的衣甲,和上回在碧蹄館相遇時的正八品百總衣甲相比,也升了兩級。現在穿的分明是件嶄新的正七品把總的衣甲。所以,注意到這一點的唐衛軒繼續說道:
“恭喜周大哥,再立新功,升任把總!”
“唉……莫提了,都是弟兄們用命換來的……”
老周一臉的苦澀,似乎一提到這件本該高興的事,心情就頓時消沉了不少。
以唐衛軒對老周的了解,曆經了戰場上的無數阿諛我詐,讓其比旁人更多出了不少的機警,但說到底,這也是個重情義的漢子。大概也是想到了戰場上喪命的手下、同袍,所以一陣傷感之情立刻湧了上來。
如此一來,唐衛軒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猜測,估計前不久的龍山之戰,老周所部就跟著查大受一同佯攻龍山東側。當時,為了吸引住倭軍的注意力,在不計傷亡的猛攻之下,查大受所部的損失肯定不會太輕……
而最後受領功勞的,卻是自己……
因為有這樣的內情在,唐衛軒更是自覺不便開口,隻能待老周的麵色稍稍緩和了一些後,方才進一步提出了剛才的疑問:
“周大哥剛才說,‘終於等到我了’。莫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在這裏等候在下?”
“唉,你看我這腦子,”老周經唐衛軒這麼一提醒,頓時回過神來,苦笑著一拍腦袋,點頭應道:“正是如此。唐百戶,這邊請——”
說罷,老周舉起手臂,作了個引路的姿勢,示意唐衛軒跟著其從此屋的後門而走。
唐衛軒看了看老周,不免更加疑惑,猶豫了一下後,試探著問道:
“周大哥,你這是打算帶我去哪?要去見什麼人嗎?”
“嗯,是去見個人。你到了便知。”老周也是想了一下,大概事先有人叮囑過他,不要輕易透露,所以隻是輕描淡寫地如此說道。而後,便開始在前帶路,示意唐衛軒放心跟上。
輕輕歎了口氣後,唐衛軒也隻好苦笑著跟了上去。不過,腦海中,卻有一絲陰影,飛快地掠過……
還記得上一回自己在跟隨沈惟敬趕回義州後,被李如鬆下令直接暫時關押起來時,也是老周來接引自己,去秘密會見了李如鬆,報告了平壤之行所收獲的倭軍情報。這次,會不會依然是這樣,由老周來接引自己去秘密麵見李如鬆?如果是這樣的話,李如鬆不是還在大廳內飲宴嗎?又沒有什麼大事,怎麼會抽出寶貴的晚宴時間、撇下眾將,來單獨會見自己呢?更何況,回想起主位上那已經醉態畢露的李如鬆,唐衛軒也不覺得,李如鬆還能有餘力和自己談什麼事情……那,如果不是像上回義州那次一樣、帶著自己去見李如鬆的話……
這時,望著老周在前麵帶路的背影,唐衛軒又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心中也不禁提起了幾分機警。記得上回和老周的最後一次見麵,還是在碧蹄館之戰突圍之時。在那之後,沒有多久,李如鬆等人就知道了自己當初一時心軟,私放了小西櫻子的事情……而當時在現場目睹了那一幕、知道這件事的,也不過是老周、程本舉、孫世祿三個人,還有一個小腿受了重傷的趙大力,記得也是老周手下的什長。除了這四個人和自己以外,就再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了……啊,對了,小西櫻子自然也知道這件事,但總不會是她向李如鬆來告發的吧……所以,必定是老周、程本舉、孫世祿和趙大力四個人中的至少一位,私下裏上報了此事。
雖然到現在唐衛軒也搞不清,到底是誰泄的密。唐衛軒事後也曾在開城中的地牢裏想過此事,思來想去,程本舉、老周、孫世祿三個人畢竟都是當初一起生死與共、逃出平壤城的難兄難弟,以自己的看法,老周性情直爽,不像是表麵應承下來、卻在背後捅刀子的人。即便要告發,老周估計也會先來當麵知會自己一聲,再去上報。孫世祿隻是一個普通的通譯,性格也比較拘謹,他和桂月香之妹桂百枝的事情自己一直對其多有照顧,也應該不會出賣自己,何況以其通譯的身份,能不能有機會上報,都很難說。程本舉的性格雖然有些拿捏不住,也多少曾懷疑過他,但現在看來,畢竟那之後的幸州之戰、龍山之戰當中,即便是最危急的情況下,程本舉也一直跟在自己左右,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唐衛軒也不忍再去懷疑他。這樣一來,剩下的似乎也隻有並不怎麼相熟的趙大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