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倭國特有的戲劇,叫做——‘能’劇。現在表演的,剛才那人好像說,是叫什麼《敦盛》……”沈惟敬小聲地和周圍的使團一行人簡單解釋道。
不過,看了半晌,幾個從未見過倭國所謂“能”劇的人,還是看得雲裏霧裏的,隻覺得這實在不像是中土的小曲那樣婉轉動聽、賞心悅目,隻是一個濃妝之人在那裏拿著個紙扇,裝神弄鬼般來回踱著步子,口中念念有詞,也不知說得是什麼。就聽那小鼓時不時地又要隔三差五響上兩下,麵前的一切,與其說是什麼“能劇”,倒不如說更像是一場祭祀、祈禱、甚至是巫術的儀式。
聽著台上沒完沒了、又不明白其意的念念有詞,以及乏善可陳的來回幾個踱步與舞扇動作,使團眾人越發地感到無聊,但卻見倭國眾大名,包括小樓上的豐臣秀吉都聽得全神貫注,不禁也有些好奇,到底這台上之人,口中念叨的到底是些什麼……
徐一貫最先向一旁的沈惟敬低聲請教。
“額……這個嘛……現在正在唱的這幾句,大概意思就是:‘人生苦短,好像夢幻一般,如白駒過隙。這人世間長生不滅的人,又能有幾人啊……’嗯,大致就是這麼個意思……”沈惟敬一邊側耳聽著,一邊簡單地幫著眾人翻譯了一下。看起來,他聽的也有些費力。
原來如此……徐一貫點了點頭,雖然這表演的形式實在太過單調和沉悶了,但似乎這段話細細品味一下,也好像有那麼一點兒意思。
而這時,沈惟敬卻又悄悄轉過了頭,向著坐在其身後的唐衛軒耳語道:“對了。沈某隱約記得聽說過,那個織田信長,好像就很喜歡這曲《敦盛》的……”
哦?是嗎?織田信長,就是昨天所說的那個豐臣秀吉的先主公吧……?
唐衛軒想了想,而後朝著沈惟敬簡單點了點頭,算是一個回應。不過,卻根本沒有往心裏麵去,依然是在留意著四周的動靜,謹防有變。這種情況下,身為侍衛,哪裏還有心情去聽這哼哼哈哈的單調表演,更何況那織田信長早死了十多年了,誰還在乎他生前喜歡聽什麼曲子呢?如果真的喜歡這麼無聊、沉悶的曲子的話,這個叫做織田信長的人,恐怕十有八九,也是一個頑固守舊、極其沉悶、冥頑不化的人吧……
唐衛軒胡亂想著,同時,也在心裏默默地惦記著很有可能即將會出現的比武之事。至少到現在為止,豐臣秀吉還沒有提及比武一事,但唐衛軒的直覺卻在告訴自己,今日恐怕免不了一戰了。但願,借助古人“田忌賽馬”的智慧,可以順利闖過這關……
終於,又過了好一會兒,那台上的濃妝之人終於表演完了。隻見其收了手中的紙扇,躬身行禮,而後便和那幾個樂師一起,緩緩退了下去……
到此時,大明使團的眾人也終於鬆了口氣,老周更是細細地從頭觀察到尾,見那持扇踱步之人來回走了幾十步,就愣是沒有走出過其身邊僅僅三步見方的巴掌大的地方,不禁一陣唏噓。等到終於結束的時候,老周甚至忍不住擦了把頭上的細汗,好像比打了一場慘烈的戰鬥還要疲憊,不停地在暗自慶幸,還好那些家夥終於下台去了,否則再這麼繼續表演下去,恐怕自己就真的實在忍受不了了……
不過,高台另一側的倭國眾大名,倒是都很沉浸其中,看其表情,似乎對這表演還十分的滿意。
隻見小樓之上的豐臣秀吉又是一番感慨,好像情緒還有些傷感。聽沈惟敬的轉譯,大概是這叫做《敦盛》的能劇,觸動了其某些舊日的回憶,便不由自主地感到了一些悲傷之情。繼而,又見豐臣秀吉轉過身來,向著大明使團詢問道,方才可曾聽懂了,這《敦盛》之劇中的英雄氣概?
麵對對方突然問出的這麼一個問題,謝用梓也是一陣苦笑,拿把紙扇子就這樣咿咿呀呀的念叨了半天,實在感受不到一絲的英雄之氣,甚至其他的意思也絲毫沒有感覺到。但這畢竟是倭國特意準備的表演,而且還好像深受豐臣秀吉和眾大名的欣賞,貿然如實回答,恐怕有傷和氣,也有些失禮。所以,迫於無奈,謝用梓幹脆暗示沈惟敬,讓其自己想個合適的答複,代其回答便是。
待沈惟敬慷慨激昂地迅速作出回複後,雖然不知道沈惟敬說得是什麼,但豐臣秀吉聽過之後,居然一臉的興奮和驚喜之情,甚至激動之餘,也從其自己的腰間掏出了一把紙扇,“嘩——”的一下就打開了,繼而又頗為欣喜地說了些什麼,望向大明使團的目光中,似乎也帶上了一絲讚許和欣賞。
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眾人直等到沈惟敬轉譯成漢話,才明白過來,原來,豐臣秀吉所說的是:“看來,大明也不乏英雄啊,佩服佩服!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又有櫻花,又見到了懂得英雄氣概的大明貴客!既如此,我們何不以武會友,讓我們兩國的高手,相互切磋切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