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依舊是沉默……
眾將聚在加藤清正的大帳之中,足足幾十號各級將領、武士,但半柱香的時間裏,卻誰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和當初第一次攻城失利相比,這一次,再也聽不到任何的抱怨和咒罵,似乎也少了一些不甘和沮喪。在日複一日的攻城失利中,連眾將在內,都已日漸對敗北感到麻木;在一次又一次親眼目睹勝利在望時、卻每每遺憾地擦肩而過後,不少將領甚至都有些懷疑,那晉州城是否真的有神靈的庇佑,奈何倭軍無論多少次強攻猛打,卻依舊屹立在近十萬倭軍的麵前,六日來竟難以跨越城牆一步……
加藤清正坐在主位上,也是一臉的陰鬱。原本進帳前憋的一肚子火,想痛罵一頓在前線擅自下令後撤的幾個為首武士,但在看到長穀川秀久幾人也是灰頭土臉、滿身血跡斑斑時,那股怨氣也不知到那裏去了。何況,要不是長穀川秀久等幾人奮力將龜甲車推過了護城溝壑,那連敵人城牆都沒摸到的加藤軍將更加丟臉,日後也再無麵目麵對其他各軍大名……
但是,這樣低迷的士氣,這樣尷尬的局勢,自己作為主將,同樣一籌莫展,又該說些什麼呢……
幾次想開口的加藤清正,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
直到,飯田直景率先打破了這種無休無止的壓抑,站出身來,躬身麵對著主位上的加藤清正,鄭重說道:
“加藤大人,我未能料到龜甲車因為過於沉重、難以順利跨過護城溝壑中填埋的鬆軟沙袋,導致攻城不利,墜我士氣,飯田直景甘願切腹謝罪!”
眾將聞聽此言,立刻紛紛抬起頭來,看向了主位上的加藤清正。
“飯田君,起來吧。”
加藤清正無力地擺了擺手,無奈地說道:“要切腹,還是等到四日後,咱們兩個一起切吧……到時,還要拜托你先為我介錯呢……”
聽到這話,眾人也再次想起了當日加藤清正許下的“十日內不能破城,就切腹謝罪”的諾言。算算看,如今已經過去了六日,在這麼一直拖下去的話,恐怕就算加藤大人不用切腹,加藤軍也會淪為各軍的笑柄,從此再也抬不起頭來了……
一片沮喪中,又聽飯田直景答道:“能與大人一同切腹,是屬下莫大的榮譽。不過,現在,在下已然有了新的破城之策,希望可以在下一次進攻中一舉破城。”
“哦——?!”
雖然飯田直景的地道之策和龜甲車相繼以失敗告終,但是,眾人也不得不承認,比起一味的強攻,這兩個辦法的確都是破城的良策,隻是因為某些客觀因素或考慮不周,才未能成功如願。如今,飯田直景又有了新的主意,倒是的確不妨一試。
“什麼辦法?!”加藤清正也是迅速再次燃起了鬥誌,詢問道。
飯田直景頓了頓,頗為謹慎地開口道:“在此之前,想先由今日率先將龜甲車推進至城下的長穀川君,講一下今日使用龜甲車在實戰中的心得……”
“要西!長穀川君何在?”加藤清正似乎對此也很感興趣,今日龜甲車雖然出了很多紕漏,但是其撞擊城牆時的威力卻是有目共睹,若能根據實戰經驗稍加改進的話,或許就是下次攻城時盡善盡美的破城利器!
此時的長穀川秀久,本來腦海之中還總是浮現出那個叫做藤吉郎的年輕士卒最後被烈火燒焦的屍體,久久不能釋懷,這時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稍稍愣了一下,隨即移步出列,來到加藤清正的麵前。在眾將期待的目光之下,收斂了一下自己的心緒,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後便開始根據今日自己的經驗,仔細分析起了使用龜甲車的心得:
“屬下與其餘幾位帶隊武士一齊推動龜甲車開進到護城溝壑邊時,都遇到了類似的麻煩。因為龜甲車極為沉重,在普通的土質地麵上行進時雖無太大阻礙,但一旦進入鬆軟地帶,便立刻陷了進去。因此,為了分擔車輪下的重力,屬下才突發奇想,臨時卸下一塊木板,劈開以後作為兩側車輪的墊板,這才勉強將龜甲車推過了鬆軟的護城溝壑。以屬下之見,龜甲車身上過重的護甲雖然結實堅固,但隨之而附帶的重量,也不能不考慮。如果可以配備大量堅固的長條木板,墊在車輪下,應該便可以讓大多數龜甲車順利跨越那道鬆軟的溝壑了……”
聽到這裏,一旁的眾將紛紛頗有感觸地連連點頭,即便是沒有親臨前線的將領、武士們,今日在後方也看得一清二楚。如果可以配備大量木板作為“橋梁”的話,那道一丈來寬的護城溝壑倒也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