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老公公一字一頓地講道:“永遠都要一五一十、毫不保留地對陛下講實話……”
講實話……?就這麼簡單……?!
唐衛軒和程本舉愣了愣神,一時還沒能緩過神來。沒有想到,這所謂的麵聖要訣,竟如此的簡單……
不過,再細細一想,倒也的確如此:禮節有人指導、用辭也無需過於講究,要說因為心中緊張而變得磕磕巴巴,對於身為手握生死大權的皇上來說,自然也是這些年來見得多了,早已見怪不怪,算來算去,唯一可能會遇到、但卻又絕對犯不得的忌諱,大概也就隻有這欺君之罪了……
“隻要老老實實講話,就可以了。”老公公繼續說道,同時,向前探了探身子,直直地盯著麵前的二人,臉上也換了一副頗為莊重的麵孔,一臉嚴肅地告誡道:“若是有隻言片語膽敢欺瞞聖上,犯了欺君之罪,不要說你們兩個人頭不保,咱家和你們駱指揮使都脫不了幹係!你們兩個,可明白?”
聽到老公公突然換了這麼冰冷、鄭重的口氣,唐衛軒和程本舉不禁都打了個寒顫,立即拱手答道:“卑職明白!”
“嗯,明白就好。”那老公公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身子也向後倚了倚,但目光依然如兩道利刃般,直刺二人的心底:“醜話說在前頭。哪怕真的有半個字的假話,到時就算是皇上沒有發覺,一旦讓咱家或者駱指揮使知道了,欺君之罪,罪不容誅。也一樣要了你們的腦袋!駱指揮使,您說是吧?”說到這裏,老公公終於將目光從兩人身上移了開來,落到了一旁的駱思恭身上。
“是。”駱思恭依舊是不溫不火的穩重表情,平靜地答道。
“卑職二人一定謹遵公公和駱指揮使的教誨!”頭上已經冒出些冷汗的程本舉立刻緊跟著回答道。唐衛軒也隨即跟著一同行禮,表示已經牢牢記住了剛剛交待的話。
而這個時候,門外也再次傳來了一陣像是小跑的腳步聲。
“二……二位!走吧。麵聖!馬上,快了!”聽聲音,還是剛才領著唐衛軒和程本舉過來的那個年輕公公,如今,雖然感覺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但依舊是習慣用兩個字兩個字的語句。
不過,這一回,等到那年輕公公來到門前,尤其是望向門內後,立刻便愣住了,本就喘得厲害的呼吸隨即更加地急促,差點兒一口氣沒能喘上來。臉上立刻變得煞白,一時手足無措,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大膽的奴才!”
這時,隻聽那老公公聲色俱厲地嗬斥了一聲。
隨即,隻見站在門外的年輕公公立刻嚇得跪倒在了地上,渾身上下不斷發抖。
“有功將士歸來,等候麵聖。你們卻連一杯茶水也不準備一下,是想讓人家二位餓著肚子去麵聖,顯得咱們皇上小家子氣嗎?!”老公公兩眼一瞪,雖然聲音並不很大,甚至有些蒼老之感,但那語氣卻是透著不容質疑的威嚴。
“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那年輕公公一句也不敢還口,隻是嚇得直接跪倒在地,一個勁兒地磕頭如搗蒜。
“這宮裏的規矩,何時變得如此鬆懈?!”見那年輕公公不斷磕著響頭,老公公的嚴厲表情多少緩和了一些,但依舊是餘怒未消,“杖責十棍,權且記下,起來吧!”
那年輕公公聽到之後,立刻爬起身來,但依舊是噤若寒蟬般呆立在原處,不敢動作。
“嗯,既然是皇上快要召見了,你們還是早些去殿外恭候吧。牢記剛才的話,別讓咱家和你們駱指揮使失望。”那老公公迅速地又換了一副溫和的表情,對著唐衛軒和程本舉吩咐道。
聞聽此言,唐衛軒和程本舉也隨即起身,心中既有感激,也充滿了信心,雙雙向著這不知名的老公公和駱指揮使拱手告辭。
不過,這個時候,一直沉默寡言的駱指揮使忽然慢慢地站了起來,似乎有什麼話還要囑咐二人。
見狀,唐衛軒和程本舉立刻又微微轉動身子,朝向了駱指揮使,準備洗耳恭聽其叮嚀。
“衛社稷,護朝綱,柄公心。”駱思恭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九個字,而後,稍稍停了一下,又繼續緩緩地囑咐道:“願二位時刻牢記我錦衣衛自太祖皇帝建立、二百餘年來所始終恪守的這幾條訓誡。勿忘,勿忘……”
聽著駱思恭語重心長的這番話,唐衛軒和程本舉再次躬身抱拳答道:
“必謹遵駱指揮使教誨!”
說罷,二人即鄭重告辭了屋內的老公公和駱指揮使兩位,退出這間便房後,隨即跟著前麵帶路的那名年輕公公,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向了不遠處的武英殿……
隻不過,在這個時候,腦中回想著剛才駱指揮使自打進門後、難得說出那樣連貫的一句話,唐衛軒心中卻總覺得似乎哪裏還有些不太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