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意識的唐衛軒,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
當趴在地上的唐衛軒逐漸蘇醒、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地麵,明顯早已不再是自己被捕時所在的史府門口,憑借著手掌的觸感,墊在自己身下的,竟好像是一層厚厚的雜草。而隨著大腦逐漸清醒,一股夾雜著惡臭、發黴與血腥的氣味,也立刻撲鼻而來……
這……這是哪裏?
唐衛軒揉了揉仍在隱隱作痛的後頸,同時費力地坐起了身來,借著身邊極其微弱的光線,打量著周圍。
看起來,這裏一片昏暗,不遠處,似乎還有個別幾支火把在搖曳。但是,憑借那微弱的火光,甚至看不清兩步以外的東西。
而時不時地,從不知哪裏的遠處,還傳來了陣陣慘叫之聲,好像是有人在經受著什麼刑罰的煎熬,不時發出殺豬般的哀嚎……
“啊……啊……”
漸漸地,昏暗之中,那聲音似乎變得越來越虛弱,但是頻率卻絲毫沒有降低……
聽起來,那哀叫之人似乎慢慢已經失去了意識,隻是出於身體受痛的刺激,還在近乎本能地發出斷斷續續的慘叫……
雖然,因為距離的原因,那聲音並不怎麼響亮,後來,就更是幾乎細若蚊呐,並且,在這昏暗的環境之中,經過一次次的回聲,傳到唐衛軒所在的位置時,更變得有些模糊、甚至虛幻。但是,那一聲聲悲鳴與慘叫之中所充滿的絕望,卻似乎帶著一股魔力,可以強烈地牢牢吸引住每一個感知到這聲音的耳朵,進而直接穿透每個聽者的內心,將人世間的一切美好與溫暖撕扯成碎片,隻剩下無邊無際的焦慮與恐懼,在這黑暗之中逐漸蔓延、越陷越深……
而當恐懼逐漸占據了內心之後,遠處那每一聲新的哀嚎,也都好似一柄皮鞭一樣,每一下,仿佛都在抽打著聽者那猶如驚弓之鳥的內心……
“啊——啊——”
突然間,那慘叫聲突然又高漲了不少,好像是其軀體又經受到了更進一步的劇烈痛楚,幾乎已經到了能夠承受的最高極限……
在這暗無天日的環境之中,聽著那時斷時續、時起時伏的聲聲慘叫,縱使沒有在當場直視到那一幕幕血腥的場景,但也足以叫人忍不住頭皮發麻、不寒而栗。
這裏,難不成……是到十八層地獄了嗎?
恍惚中,唐衛軒不禁如此猜想著……
“喂——喂——”
這時,在左側不遠處的黑暗之中,突然傳來幾聲壓住氣息的小聲呼喚。
唐衛軒心中一緊,身體本能地向另一側躲閃了一下,同時扭過頭去,借著微弱的火光,仔細辨認著那聲音的來源之處……
“喂,你過來!你過來!”
那聲音不斷地催促著,雖然缺少中氣,但卻似乎帶著不小的期待和興奮。
唐衛軒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處,也隻好硬著頭皮,向著那聲音的來源處慢慢湊了過去。
直到移了一步多的距離,才終於借著昏暗的火光看清楚了,在兩步外的位置,正有兩支手臂在朝著自己焦急地揮舞著……
本以為是地獄中的什麼凶神惡煞,但在依稀看得出那其實應該是一個人的手臂後,唐衛軒又試著靠近了一些,才終於看清楚了,在那兩支手臂的後麵,還有一個蓬頭垢麵的腦袋,雖然看不清麵容,卻似乎在瞪大著眼睛,緊緊盯著自己……
而在那蓬頭垢麵之人和自己之間,還隔著一條條鐵製的欄杆,大多還閃著光滑的暗暗光澤,將對方和自己分了開來。
原來,自己是進了監牢……
漸漸完全清醒過來的唐衛軒環顧四望,加上之前被捕時的記憶也慢慢恢複,這才發現,的確如嶽千戶之前所說,自己是被關入了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之內……
這裏,就是詔獄的地牢啊……
唐衛軒還依稀記得,自己原來剛剛加入錦衣衛後不久,也曾到這詔獄下麵的牢房中來參觀過一次,但是,那一次是隨隊而來,周圍也是處處點起了火把,縱然稱不上是燈火通明,但至少身在鐵牢之外、又有眾同袍並肩而行,縱使有些情景仍然看得是觸目驚心,但至少心裏還是比較踏實的。畢竟,自己還是在一道道的鐵欄之外。隻是,當時唐衛軒還也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是否也會深陷在鐵牢的另一側……
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之早,就如同自己從未想過短短時間便會榮升百戶、甚至還會有幸被皇上親自召見一樣,直到這一刻,不明不白地深陷囹圄,才對古人所說的“功名利祿、皆過眼雲煙”,有了更為深刻的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