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ת-33(һ)(1 / 2)

恭恭敬敬雙手接過大明詔書的小西行長,隨後便走回到了豐臣秀吉主座的側前方,潤了潤喉嚨,信心滿滿地輕輕展開了手中金燦燦的詔書,便打算向在場的所有倭國公開宣讀這封來自大明皇帝的詔書。

不過,看著台前誌得意滿的小西行長,唐衛軒忽然注意到,在座的不少倭國大名,似乎流露出一些不忿與懷疑之色。

也許,是那些向來不滿小西行長議和路線的主戰派大名們,這時見小西行長“小人得誌”,更加有些忿忿不平吧。

而此刻,坐在主位上的豐臣秀吉雖然已經微微帶著些醉意,但卻似乎也留意到了在場的這微妙的氣氛變化。就在小西行長即將準備宣讀詔書的前一刻,豐臣秀吉忽然“呼啦——”一下,再次展開了手中的紙扇,笑著順手喚過了旁邊的一位倭國僧人,而後又對小西行長吩咐了句什麼……

盡管聽不懂那句倭語的意思,但是見那僧人慢慢走上前來,用意卻是已十分的明顯:

看來,豐臣秀吉是打算讓身旁的這位僧人,代為宣讀大明皇帝的這封詔書!

在唐衛軒看來,這樣的舉動,或許是出於保護作為其心腹重臣的小西行長不至於太遭嫉恨,又或者,是為了向在座的眾人宣示公平,令在場的全倭國大名均心服口服,也可能,是為了向大明使團展示其對待詔書的鄭重。總之,小西行長略顯尷尬地猶豫了一下後,臉色微微有些僵硬地看了眼笑嗬嗬吩咐自己的豐臣秀吉,深深地咽了口唾沫後,隻好將那詔書,頗為不舍地交到了迎麵而來的僧人手中……

隻不過,小西行長此時的動作,卻是顯得異常地僵硬,表情也變得極為不自然,那原本紅潤亮澤的麵堂之上,忽然白一塊、紫一塊的,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

該不會,是覺得自己可以大出風頭的機會驟然失去,有些沮喪與不甘吧……

看著忽然有些神經兮兮的小西行長,唐衛軒皺了皺眉頭,頗為不解地輕輕側頭、想向一旁的沈惟敬詢問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這一扭頭,卻剛好又看到了一臉鐵青、嘴唇發紫的沈惟敬……

這——?

沈惟敬的表情,為何比小西行長還要緊張,就連握著酒杯的手掌,似乎都在止不住地微微顫抖……!

該不會,那封詔書,真的有問題?!

想到這裏,唐衛軒頓時提高了警惕,緊盯著在那僧人手中緩緩展開的詔書,屏氣斂聲地等待著其宣讀詔書的內容。

而此時,在這上百人的盛宴現場,更是寂靜到落下根銀針都能聽得到的地步,全場所有人,都已緊緊柄住了呼吸,靜靜等待著詔書的宣讀……

“……皇帝敕諭日本國王平秀吉……”

僧人展開詔書之後,竟然先是用稍顯生澀的漢話念道。

一聽那僧人打算先用漢話正式宣讀一遍,楊方亨原本還有些氣憤的臉上,也多少緩和了一些。看來,在這東夷倭國,至少通曉漢話的得道高僧,還是頗為知禮的嘛……

而對於唐衛軒來說,更是喜出望外,原本還有些擔心,若是那僧人隻是用倭語通讀一遍,豈不自己什麼也聽不懂?這下好了,至少這用漢話首先宣讀的一遍詔書,立刻就能聽出其中的端倪來。

看著一旁惴惴不安、呼吸都隱隱急促起來的沈惟敬,唐衛軒如此暗暗想道。如果沈惟敬之前在這詔書之上搞了什麼花招的話,此刻,那真相也即將要大白於天下了……

而後,便聽這老僧人用厚重而又沉穩的語調繼續一句句念道:

“朕恭承天命,君臨萬邦,豈獨乂安中華,將使薄海內外日月照臨之地,罔不樂生而後心始慊也。爾日本平秀吉比稱兵於朝鮮。夫朝鮮,我天朝二百年恪守職貢之國也。告急於朕,朕是以赫然震怒,出偏師以救之。殺伐用張,原非朕意。逎爾將豐臣行長遣使藤原如安來,具陳稱兵之由本為乞封天朝,求朝鮮轉達,而朝鮮隔越聲教不肯為通,輒爾觸冒以煩天兵,既悔禍矣。今退還朝鮮王京,送回朝鮮王子、陪臣,恭具表文,仍申前請。經略諸臣前後為爾轉奏,而爾眾複犯朝鮮之晉州,情屬反覆。朕遂報罷。邇者,朝鮮國王李昖為爾代請,又奏,釜山倭眾,經年無嘩,專俟封使。具見恭謹,朕故特取藤原如安來京,令文武群臣會集闕廷,譯審始末,並訂原約三事:自今釜山倭眾盡數退回,不敢複留一人;既封之後,不敢別求貢市,以啟事端;不敢再犯朝鮮,以失鄰好。披露情實,果而恭誠,朕是以推心不疑,嘉與為善。因敕原差遊擊沈惟敬前去釜山宣諭,爾眾盡數歸國。特遣後軍都督府僉事署都督僉事李宗城為正使,五軍營右融將左軍都督府署都督僉事楊方亨為副使,持節賷誥,封爾平秀吉為日本國王,錫以金印,加以冠服。陪臣以下亦各量授官職,用薄恩齎。仍詔告爾國人,俾奉爾號令,毋得違越。世居爾土,世統爾民。蓋自我成祖文皇帝錫封爾國,迄今再封,可謂曠世之盛典矣。自封以後,爾其恪奉三約,永肩一心,以忠誠報天朝,以信義睦諸國。附近夷眾,務加禁戢,毋令生事。於沿海六十六島之民久事征調,離棄本業,當加意撫綏,使其父母妻子得相完聚。是爾之所以仰體朕意,而上答天心者也。至於貢獻,固爾恭誠,但我邊海將吏,惟知戰守,風濤出沒,玉石難分,效順既堅,朕豈責報,一切免行,俾絕後釁,遵守朕命,勿得有違。天鑒孔嚴,王章有赫,欽哉,故諭。萬曆二十三年正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