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程子頤,拜見唐大人。”麵前的清秀少年稍顯局促地朝著唐衛軒鞠了一躬,略微有些靦腆地說道。
“你便是程子頤?”唐衛軒看著麵前的這個半大孩子,依然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正是。”
雖然有些不解,但這少年眼也不眨地的樸實回答,已經再次證實了,程衝鬥要自己千裏迢迢送來的木匣,的確是送給這個半大少年的……
取出了包裹內的木匣,略顯猶豫的唐衛軒正準備將其交給眼前的少年,卻又似乎想到了什麼,於是開口問道:“莫非,程衝鬥前輩,正是令尊不成?”
畢竟,在唐衛軒看來,如果要把前半生的所學傳下去的話,即便年齡再小,交給自己的兒子,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誰知,程子頤卻搖了搖頭:“不是。他是我大伯……”
“那……你這一代,隻有你一個男孩兒嗎?”唐衛軒再次疑惑地問道。
程子頤又搖了搖頭:“不是。我還有三位堂兄,四個堂弟……”
默默歎了一口氣後,無論如何想不明白程衝鬥為何非要把木匣單單交給這個侄子的唐衛軒,還是將木匣鄭重交給了麵前的程子頤。
“謝謝大人。”而接過木匣的程子頤,卻似乎望著懷裏的匣子發起了愣。不僅沒有唐衛軒想象中急不可耐地打開匣子,甚至臉上連一絲欣喜也沒有。更多的,反而是一股奇怪的惆悵與憂鬱……
見這少年遲遲沒有反應,大概還不清楚匣子裏到底裝的是什麼,唐衛軒忍不住提醒道:
“你可知道,這木匣裏麵是什麼貴重之物嗎?”
少年點了點頭,輕聲說道:“嗯,應該是大伯特意給我的練武之書吧……”
沒想到,這少年似乎早已知曉這匣子裏的東西,但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興奮與喜悅,唐衛軒不禁更加搞不懂,程衝鬥當初到底是如何想的……
也許……
忽然回想起當初程衝鬥在自己臨別的最後一刻,才帶著幾分猶豫地將這件事拜托給自己,如今再看著眼前正抱著木匣發呆的少年,如同抱著一個燙手山芋的樣子。
一瞬間,唐衛軒似乎理解了當初程衝鬥臉上閃過的那一絲猶豫。
或許,程前輩將這木匣,托付給了錯誤的人選啊……
唐衛軒雖然沒有將這木匣據為己有的私心,但至少希望可以物盡其用,將其交托給一個真正珍惜這木匣的後生手中。何況,當年在被東廠軟禁之時,唐衛軒就從程衝鬥身上受益良多,又在伏見城的德川府中對程衝鬥所授刀法曆經了實戰的驗證,更借這一身所學數次化險為夷、轉敗為勝,因此,唐衛軒自然深知程衝鬥那一身本領的真正價值。更明白這木匣中關於其前半生的總結到底有多珍貴。
隻是,看著臉上沒有一絲興奮的程子頤,唐衛軒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幫程衝鬥將這木匣交托給一個根本不懂得其寶貴價值的少年手中,是否是一個錯誤……
“大伯……他還好嗎?”忽然,這程子頤抬頭看著唐衛軒,終於第一次主動問道了和程衝鬥相關的問題。
“嗯,放心吧。你大伯他身體很好。”唐衛軒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
“那……”程子頤好像猶豫了幾下,更加關切地問道:“大伯他……終於揚名立萬、建立一番功業了嗎……?”
“這……”唐衛軒實在無法給出一個正麵的答案。畢竟,如果不是因為在東廠京郊軟禁之所的偶遇,自己也根本不會認識程衝鬥前輩,並真正了解了這位高人。那樣的話,自己很可能就如同這世上的其他人一樣,即便聽到其名字,也覺得其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無足輕重、甚至不值一提的小人物罷了。以這樣的名望,平心而論,自然難以當得起“揚名立萬、建功立業”這幾個字了……
“果然是這樣啊……”這少年微微歎了口氣,眼中剛剛萌現出的一絲期待,也立刻湮沒了下去……
“如果大人沒有其他吩咐的話,晚輩就先告辭了。晚飯前,還有幾篇先生要求的書目要背誦。”少年言罷,又再次知書達禮地感謝了一番唐衛軒的辛苦,然後,便抱著木匣恭敬地告退了。
看著眼前這少年溫文爾雅的舉止,唐衛軒的心裏卻似乎騰然升起幾分失落與不滿。在唐衛軒的心裏,比起方才那文質彬彬、不失禮節的告退,唐衛軒其實更願意看到的,是一個欣喜若狂,或者喜極而泣,甚至根本顧不上禮節、當麵立刻打開木匣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