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的不是趕來的朝鮮戰船,而是這海峽中的潮水。眼看即將達到退潮的最低水位了……”
“退潮到最低水位?”程本舉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凝視著遠方不知何處的唐衛軒,帶著幾分困惑地問道:“可你是怎麼知道的?論對此處潮水的變化,李舜臣或許了如指掌,但唐兄你可是和我一樣初來乍到,又怎能把握地如此之準?”
唐衛軒微微一笑,指了指遠處對岸的石壁下方:“程兄。你看那對岸的石壁,尤其是靠近海麵的部分,有沒有發現什麼?”
“嗯……幾塊大石頭,沒什麼稀奇的啊。”程本舉打眼瞧了一眼唐衛軒所指的位置,除了陡峭的峭壁,與峭壁下裸露出來的一塊塊大岩石,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尋常之物。不過,就在程本舉皺起眉頭又仔細觀詳了一陣後,隨即兩手一拍,恍然大悟道:“哦——!莫非你是說那些石塊上的顏色深淺?!”
聽到唐衛軒和程本舉的對話,一旁的程子頤和不少錦衣衛們也跟著望向了那些峭壁下剛剛露出水麵不久的巨石,隨即察覺到了顏色變化上的端倪。
原來,常年未曾被海水浸泡過的峭壁,呈現出相對較淺的顏色。而在某一條明顯而又整齊的分界線向下,峭壁上的顏色則越來越深。應該是隨著每日潮水升降、而導致浸泡在水麵下的時間長短不同,天長日久,便在峭壁上留下了這樣的特征。剛剛露出的那些巨石也同樣不例外。
而此刻,已經開始有峭壁與巨石顏色極深的部分,隨著海浪不斷起伏翻騰,時不時地顯露出來。很顯然,從這部分開始,則是常年始終處於海水浸泡的水位。換句話說,此時鳴梁海峽中的水位,已經逼近其退潮時的最低水位了!
不過,即便到了最低水位,又能如何呢……?
程本舉雖然明白了唐衛軒判斷水位的依據,但卻依然不清楚到達最低水位後,形勢又會出現怎樣的變化。
正待其出口相問之時,那八艘急於突圍的倭國鐵甲船水麵之下,忽然先後傳來了幾聲奇怪而又沉重的撞動聲響……
“咚……咚……咚……”
而已經幾乎山窮水盡的袁校尉等人,卻仿佛忽然間壓力頓失一般,原本極為吃力也難以拉動的鐵索,居然猛地被拉回了一大截!這一突然間的變化,不禁讓威海衛的官兵們一個趔趄、紛紛仰麵倒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屁股險些裂成了四瓣……
幾乎與此同時,前一刻還在努力行進、不斷搖擺掙紮的八艘倭國鐵甲船,此時也已是一動不動,仿佛被粘在了水下一樣。八艘鐵甲艦就這樣穩如泰山般停泊在了海峽正中,任船艙內的槳手們繼續奮力劃槳,卻也無濟於事,依然紋絲不動……
“這是……碰到了海底的礁石、全部觸礁了?!”
程本舉看著那些一動不動的鐵甲船、以及船上如熱鍋上螞蟻一般慌作一團的倭軍士卒,不禁又驚又喜,同時立刻聯想到不久之前自己那艘艦船的觸礁遭遇,因而幾乎是本能地如此推斷到。
而似乎早已心中有數的唐衛軒,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微微一笑,低聲揭曉了答案:
“不是礁石。而是李舜臣預先命人在那一水域埋入水底的木樁,根據倭軍戰船的吃水深度,剛好可以在海峽中退潮到接近最低水位時,穩穩地抵住倭軍的鐵甲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