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稷山一側樹林中那若隱若現的微弱紅光,高坡上的幾人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瞪大了眼睛仔細望去,卻也依舊難以辨別得清,那到底是否真的隻是螢火蟲的微光……
“該不會……是倭軍所攜帶的火引吧……”幾乎看到那微弱光芒的人都冒出了相同的想法。在這敏感的時刻,任何的懷疑都會被極度得放大,那略帶幾分詭異的光芒,實在令人感到可疑……!
“要不我們派幾個斥候去查看一下?!”程本舉望著那樹林的方向,實在拿不定主意,但也不能放置不管,於是如此建議道。
“嗨!還派什麼斥候?!老子這就下山帶二百弟兄,直接殺進樹林裏麵,管他是螢火蟲、鬼火還是倭寇的伏兵,統統砍他個幹淨!”一邊說著,急脾氣的牛伯英幹脆直接打算挽起袖子,轉身就要回北坡去調兵。不過,卻被唐衛軒一把拉住——
“牛將軍,且慢!”唐衛軒皺著眉頭,建言道:“現在我軍尚未完成最後的調度和集結,水原方向的援軍也還沒有消息。倘若樹林中真的有倭軍的鐵炮隊埋伏,如此倉促開戰,恐怕於我軍不利。況且,昏暗的樹林之中,不便騎兵衝鋒,貿然派兵前去,怕也是凶多吉少……”
“唐千戶所言不錯……”這時,一旁的楊登山望著樹林的方向,也讚同唐衛軒的意見。同時,又指了指稷山另一側的樹林,憂心忡忡地說道:“各位請看,那邊的樹林中,也有些奇怪的微光晃動,不知同樣是林中的螢火蟲,還是倭軍的另一支伏兵……?”
眾人聞言,立刻隨著其所說的方向望去。果然,在稷山山下另一側的樹林中,也有兩處類似的微弱紅光在隱隱閃動……
“難道說……倭軍是打算從兩翼突襲……?!”望著稷山兩側的樹林,唐衛軒不禁低聲分析道:“昨日一戰,倭軍敗就敗在兩翼被我軍騎兵包抄,正麵對敵的鐵炮也隻好分散防守、陷入被動。所以,這次就派了兩支人馬,提前埋伏在左右兩翼的山林之中,既防止了我軍的再度包抄,也能借助樹林的掩護,悄無聲息地靠近稷山,而後便從兩麵同時發起襲擊——?!”
“的確很有可能……”楊登山聽罷唐衛軒的分析,也是深以為然,繼而補充道:“不僅如此。兩側的倭軍即便偷襲不成、退守樹林,借助樹林的掩護和鐵炮的巨大威力,我軍的騎兵恐怕也難以在樹林中占據上風……這倒是個不錯的進攻安排……”
沉吟了片刻之後,楊登山倒是並不慌張,又抬頭看了看天色,而後扭頭說道:“距離天明還有一段時間,楊某這就趕回中軍帳稟告,建議解副總兵再多分一些人馬提防左右兩翼的敵軍突襲……”
唐衛軒點點頭,同時,又想起了什麼,緊跟著提醒道:“也請轉告解副總兵,我軍這次攜帶的火炮也需多移幾門,朝向左右兩側。以唐某的經驗,居高臨下的火炮,無疑是破倭軍密集鐵炮陣的最佳利器。”
“好!楊某也是這麼認為的……”楊登山微微一笑,而後便轉身朝著山坡下的中軍快步走去。
“等等!楊兄弟,我和你一起去吧!”牛伯英忽然也說道,打算跟著一同下坡而去:“再說了,不親眼驗證一下,怎麼知道樹林裏的到底是不是倭軍?!過會兒還是讓我帶一哨人馬,直接去那樹林外一探究竟比較保險!”
“牛兄,不必了。我軍兵力居於劣勢,還是不要輕易冒險了。”楊登山似乎並不讚同牛伯英的建議,婉言謝絕道。同時,其心中似乎已經有了另一個試探樹林中虛實的辦法:“你放心。我這趟回去,也是去取一樣東西,回來之後,樹林之中到底又無敵軍,片刻便可見分曉!”
牛伯英似乎從楊登山的目光中讀出了什麼,咧嘴一笑,不知為何,也就沒再堅持。
送走了楊登山後,山頭一下子又靜了一些,眾人都在等待著楊登山的及時返回。而牛伯英卻似乎並不焦急,隻見其從懷裏掏出個盛水的小壺,就地找了處舒服的位置坐下來,舉頭望了望皎潔的月亮,又低頭俯視了一番山下那一望無際的黑暗,然後便吹著山風,舉起水壺,開始有滋有味地朝著嘴裏咕嚕嚕喝起壺裏的水來……
不過,站在其身側的唐衛軒等人,卻似乎隱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味……
唐衛軒和程本舉隨即對視了一眼,目光中的意思也很明顯:牛伯英那水壺中正喝得起勁的,該不會其實是酒吧……?
按照大明軍規,即便是將帥在內,臨戰之前都嚴禁飲酒。牛伯英身為遊擊將軍,卻居然在大戰在即之時,若無其事地席地而坐,一邊欣賞著陣前的優美夜色,一邊細細品味著舌尖的美酒,而且還是當著兩名前來督戰的錦衣衛千戶和百戶的麵前……
雖說對牛伯英其人並無惡感,而且對其昨日的英勇奮戰更是印象深刻,但是看著對方這樣若無其事的肆意飲酒,身為督戰錦衣衛的唐衛軒和程本舉還是有些看不下去……
大概是察覺到一旁的三人也明顯聞到了酒味,唐衛軒和程本舉二人更是在對視之後盯向了自己的水壺,牛伯英不禁略帶尷尬地嘿嘿一笑,似乎是剛剛記起了大明軍隊戰前嚴禁飲酒的軍令,而當著兩名錦衣衛公然在陣前飲酒,顯然十分得不太合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