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頭再看一眼這條被全城守軍寄予厚望的小溪中,整條溪水似乎都已是奇臭無比,且幾乎到處都是可怖的浮屍。
而更令人擔心的是,也許是入冬以來天氣幹燥、已一個多月沒有下雨的緣故,也可能是下遊某處已被屍體堵塞,但總而言之,此處的溪水已然不再流動,成為了一灘死水。長久被眾多屍體這麼泡著,再加上屍體腐爛後出現的那些浮在水麵不斷蠕動的小蟲,長穀川秀久真的不知,這小溪中的溪水,到底還是否能夠飲用……
喝下去,隻怕也是飲鴆止渴的結果……
而這時,長穀川秀久身旁的一名士卒似乎已經是實在口渴難耐了,小心翼翼地兩手托起了一捧溪水,皺著眉頭看了看上麵那些惡心之物,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狠下心來,閉上眼睛,將其一飲而下……
隻聽“咕嚕——”一聲,那水便已直接下了肚——
而在飲罷之後,這士卒僅僅又遲疑了片刻,便再度瘋狂地托起新的一捧水,這次,更是連一絲的猶豫也沒有,便將其直接倒入了口中,就如同豪飲美酒一般,酣暢淋漓。
見此情景,另一名士卒也狠下了心來,直接伸頭到那水麵上,將臉直接對著水麵,趴在岸邊,大口大口地痛飲起來……
看著身旁兩名手下的反應,長穀川秀久無奈之下,也終於下定了決心:飲鴆止渴,也總比渴死強——!
抱著這樣的想法,長穀川秀久正準備捧起溪水來強忍惡心、一解口渴,但是,兩手還不待觸及水麵,對岸的蘆葦叢中,卻忽然傳來一陣腳步之聲——
……
寂靜的深夜中,隻聽這腳步聲越來越近,三人立刻停下了所有的動作,心跳驟然加速……
難道,是被守在對岸不遠處的朝鮮官軍發現了——?!
擔憂與心驚之餘,長穀川秀久等三人又立刻隱入了蘆葦叢中,悄無聲息地靜靜等待著小溪對岸的動靜……
隻見那對岸的蘆葦叢輕輕搖擺了幾下,一個朝鮮士卒的身影隨即閃現了出來。不過,令人鬆下一口氣的是,這士卒晃晃悠悠的步伐,似乎還是半睡半醒之間的樣子,摸摸索索地來到了小溪邊,好像是夢遊一般。看這樣子,夜晚之中,是根本不太可能發現對岸三人的蹤跡了。
但饒是如此,三人也是大氣不敢出一聲,屏氣斂聲地,想等這朝鮮士卒離開之後,再繼續飲水或取水。同時,長穀川秀久也有些疑惑,不知這朝鮮士卒為何會大半夜地出現在溪邊。如果是巡邏的話,也不該一個人來……莫非,是剛才那重傷倭兵的哀求呻吟聲,已然驚動了對岸的朝鮮官軍,所以對方派人來溪邊查看動靜的……?
想到這裏,長穀川秀久忽然隱隱有些擔憂,一股莫名的不祥預感頓時籠罩在了心頭……
今夜的取水計劃,看來未必會是一帆風順!
不過,接下來的一幕,卻讓長穀川秀久連同另外兩名倭兵目瞪口呆、當即愣在了原處——
隻見,那朝鮮士卒來到溪邊後,雖然是在昏暗的夜色之中,但卻好似頗為熟練地在溪水邊及時停住了腳步,好像對該停於岸邊何處已然輕車熟路一般、了然於心。站穩之後,其兩臂禁不住抱著身體搓了搓,似乎被這夜晚的寒風凍得夠嗆,而後,便窸窸窣窣地站在原地,黑夜中,隔著一定的距離,也不知其在鼓搗些什麼……
但看著對方那模糊的動作,三人一時意識到了什麼:該不會,這人大半夜獨自來到這溪邊,其實是為了……
“嘩……”
很快,一陣清脆而又熟悉的響聲便從對岸傳了過來……
聽著這一連串的液體入水之聲,長穀川秀久不禁皺起眉頭,為剛才險些喝了這溪水而感到一陣後怕與慶幸,更沒想到對岸的朝鮮士卒,竟然將這小溪當作了半夜解手之處,愜意地對著小溪撒起尿來……
而另外兩名已經喝過此水的倭軍士卒,則是頓時青筋暴露、怒火中燒,同時,聽著對方那一直響個不停的解手之聲,更是捂住了嘴巴,忍不住發出一陣幹嘔:“呃……”
嗯……?!
忽然間,隨著倭兵發出的低沉幹嘔之聲,那對岸的水流之聲猛地戛然而止!
同時,對方的身影也是為之一震!仿佛驚醒了一般……
這——?!
難不成,是被對岸聽到了——?!
驚恐之餘,三人立刻緊緊閉住了嘴巴,甚至連呼吸都徹底柄住,兩眼目不轉睛地緊緊盯著對岸的身影,生怕引起對方進一步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