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剛又往前走了沒幾步,前方不遠處的士卒們鼓噪之聲便已可以聽得清清楚楚了。
“媽的,這麼點兒吃的?這他娘的難道是喂貓嗎?”
“哼!喂貓都不止這些!老子仗打了也有十幾年了!守城戰也不是第一次了,什麼時候才分配過這麼點兒吃得?!”
“對!憑什麼一天隻給我們這麼點兒吃得?!而且還說什麼以後每天隻發早上這麼一次了。這……這根本不可能夠的啊!”
……
聽到這裏,長穀川秀久不禁加快了腳步趕去。同時心中充滿了疑惑,回想剛才走過去的那隊士卒,每個人的確領到了至少一個飯團,看樣子也挺滿足的。那這些鼓噪之聲,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長穀川君,你可來了!”
一見到長穀川秀久走過來,已經被擠到人群外圍的天草雄一立刻焦頭爛額地迎了上來,焦急地說道:
“從今天開始,普通士卒每個人每天都隻有半個飯團的配給量了!就連咱們這樣的武士,也不過一天僅僅兩個飯團而已。這……這可叫人怎麼活啊……?”
什麼,普通士卒一人一天才半個飯團?!
聽到這樣幾乎和沒有差不多的糧草配給,長穀川秀久也是有些驚愕。這麼少的量,那不一口就把一天的份量都能吞了嗎……?也難怪士卒們會如此不滿了……
不過,想到剛才走過去的那幾個士卒,每人光早飯就分到了至少一個飯團,看衣甲也並非武士。長穀川秀久還有些迷惑,正待問時,就聽天草雄一繼續說道:
“其實,糧食將盡,大家心裏也清楚。就算一口糧食也沒有,也沒什麼可計較的。但是,現在關鍵是分配不均啊!不少士卒才會生出怨言,十分的不滿!”
“哦?”聽到這話,又回想到剛剛那幾個經過的士卒背後插的小旗上好像是淺野家的家徽,長穀川秀久不禁皺了皺眉,“難道說,這配給各部的糧食還不一樣多?!淺野家所部的多些,我們加藤軍就少一些?”
“額……倒也不是這麼個不公平法……”天草雄一聳了聳肩,這才接著解釋道:“並非因為歸屬各部而不公。而是所有城頭一線的鐵炮兵們,每天都有三個飯團的配給量,早中晚各一個。無論是淺野家的、加藤家的、還是太田家或毛利家的,都是優先城頭鐵炮兵的足量糧草供應,而其餘的士卒,則每人隻能領到半個飯團而已……”
原來是這樣……
聽天草雄一如此一說,長穀川秀久這才明白了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看來,眼見糧草將近,為了拖延下去,想必是加藤清正、淺野幸長等主將們想出了這個新的糧食配給計劃。犧牲一些幾乎不需要參戰的士卒們的配給,同時最大限度的保證一線鐵炮隊們的糧食,既減緩了糧食的消耗,可以多堅持上幾天,同時也使得蔚山城在鐵炮兵們的強大火力保證下,能夠繼續堅守下去。
盡管這將意味著自己與手下士卒們都會餓肚子,甚至不知多少士卒將會因為饑餓而喪命,但是從道理上來說,長穀川秀久倒也支持這樣做。因此,除了做好今後忍饑挨餓的長久準備外,長穀川秀久同時也將自己得以分到的兩個飯團,分出一個,給予最為虛弱的士卒,鼓勵麾下將士可以再多堅守一陣,援軍隨時都可能到達。
很快,士卒們因為一時激動而起的無力鼓噪,便被彈壓了下去。畢竟,眼看糧食將盡,也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與其有那力氣去爭辯,也不會得到什麼回應,倒不如省省力氣,珍惜這僅有的小半個飯團。何況明朝聯軍攻勢減緩,大多數隻領半個飯團的普通士卒也的確根本不用上城參加防守。眾士卒饑寒交迫之中,紛紛聚集在冬日的陽光下,借以取暖的同時,也盡量減少走動,節省體力……
冬日的暖陽下,隻見狼狽不堪、形容枯槁的守軍眾士卒簇擁在一處,默默靜候著那依然渺無音訊的援軍,盡管,誰的心中也沒有底,那些所謂的援軍,到底最終會不會來……但除了保存這最後一絲希望,做最好的幻想,困在這孤城之中,又能做些什麼呢……?
默默地聽著城外明軍再度應付了事的草草攻勢,城內眾倭軍無比虛弱地橫七豎八倒在四處,過度的饑餓使得無人再開口說話,更難有其他活動,隻是無力地繼續等待著……
而越來越多的士卒,則在饑寒交迫之中倒地不起,再也未能站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