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天氣依舊寒涼。
一陣兒微風吹過,吹皺一池春水。
洛園後園的冰湖一圈圈蕩開,陣陣漣漪。
湖心露出一個毛絨絨的東西,定睛一看是一個孩子的腦袋,池水堪堪淹沒到下巴。
十四歲的孩子艱難地跪在湖心,強忍著劇痛挺直了腰背,一刻也不敢稍懈,隻要微微鬆懈一點兒,冰寒刺骨的湖水就能淹沒他的口鼻,令人窒息。
遠處,另一個孩子倒掛在樹上,目不轉睛地盯著湖麵,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
“嬤嬤,這樣做好嗎?”思葉惴惴不安,剛哭過一場,眼睛還腫著。
“小主子,您忘了他剛才在王爺麵前是怎麼待您的,當著您的麵就敢做小動作,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麼構陷您呢?現在正是倒春寒,冰湖裏寒涼刺骨,保管夠他喝一壺的。”
“讓他起來吧,父王知道了會生氣的”,思葉小聲道,有些不忍。
“您放心,在湖裏凍著隻會讓他難受,身上並不會帶傷,即使王爺查看也看不出傷痕。”
思葉偏著頭,伏在桌案上,“還是讓他起來陪我練武吧。”如果我能接下他十招,爹爹就會來看我的。
李嬤嬤摸摸思葉的頭,微有些歉疚,雖然是為了陷害小寶,但當麵揭穿小寶和王爺的秘密,也傷害到了葉兒,畢竟她利用了善良的葉兒。
“好,我去讓他起來”,嬤嬤轉出門去,卻並不急著往湖邊走。那孩子一身的鞭傷,是不是再過一個時辰就能要了他的命?真的要這樣嗎?他還是個孩子。孩子是無辜的。可誰又來可憐他是不是無辜的?要怪就隻能怪他投錯了胎。
李嬤嬤回到房間,倒了杯茶,一口一口往嘴裏灌,直至茶杯見底依舊端起來喝,毫無所覺。
小三掛在樹上,心內越來越慌亂。
小寶已經兩次跪不住栽進湖裏了,每次都掙紮著起來,咳嗆的厲害,湖水隨著咳嗽嗆入他的口鼻,那模樣好不可憐。
小三內心掙紮,告訴王爺吧,那就一切都瞞不住了,十六統領也會跟著倒黴。可是若依著小寶的意思瞞著王爺,葉少爺這樣折磨下去,小寶還能撐得了幾時?
正想著,湖麵忽然一片平靜,小寶不見了,半響沒見他再探出頭來。
小三慌張溜下樹木,飛撲過去,一頭紮進水裏,掏摸了半響終於將昏迷的小寶托出水麵。
“寶少爺,您醒醒,快醒醒啊”,懷抱著小寶濕淋淋的頭,焦急的叫著。臉色慘白,觸手冰涼,嘴唇烏青,托著背的手滴滴嗒嗒落著淡紅色的水珠。
“咳……咳……”小寶咳嗆著醒來,迷茫的眼神好久才能聚焦看清眼前的人。
一陣微風吹過,渾身發抖。
小寶下意識地將頭往小三懷裏蹭,那裏有一點點的溫暖。
“小寶,你堅持住,我這就救你”,小三抱著冰涼的小寶飛奔。
小寶忽然掙紮著抓住小三的衣領,“不……不要……不要去景園”,不要讓父親看到,不要讓他為我操心。
小三落淚,“你都這個樣子了,還顧及什麼?”衝進洛園,一腳踢開攔路的丫頭,直奔思葉的房間,懷抱著小寶,半跪著道,“小主子,寶少爺快死了,求您你快找人救救他。”
思葉驚慌地站起來,摸索著過來,慌道,“哥哥怎麼了?”
小三抓住思葉的手,放在小寶臉上,“你摸摸他,他身體都冰涼冰涼的,他是你哥哥你怎麼忍心?”
思葉驚慌失措,“快來人,快來人啊……”我該怎麼辦?哥哥像是要死了,哥哥死了我該怎麼辦?哥哥怎麼會死呢?
“幹毛巾……被子,被子……去燒熱水……藥酒……有沒有金瘡藥?”小三強作鎮定,指使著一幫下人們,將小寶抱到思葉的床上。
李嬤嬤聞訊趕來,“什麼事情這麼驚慌失措的?什麼人也敢往主子床上亂抱?”
小三憤怒地一把將嬤嬤摜倒在地,“嬤嬤眼裏也有主子麼?”轉頭又對一屋子杵著的大小丫頭們道,“床上人什麼身份,這屋裏的人都清楚!你們可都想好了,寶少爺要是真出了事,這園子裏的人可還有個活路?”又吼道,“都愣著幹什麼,還不燒熱水來?”
小三用滾燙的毛巾捂著小寶,翻開背部,慘不忍睹,被冰水泡得發白的傷口一個個翻卷開來,張著血口子滲著絲絲血絲。
“啊!”屋裏的丫頭們倒抽一口氣,紛紛驚訝出聲。
“哥哥怎麼了?”思葉迷惑地抓著小三的手詢問,為什麼大家都驚叫?
小三拉過思葉的手,輕輕觸碰小寶背上的傷口,思葉像被蜇了一樣,猛地將手縮回來,哥哥身上好多口子,驚訝道,“為什麼會這樣?”
小三歎息,照規矩作為影衛是不能告知主子被罰一事的,防止某些影衛借機向主子討情而不能真正改進錯誤,他今日的做法已經算是僭越逾矩了,隻得委婉道,“寶少爺做了影衛,難免有些規矩要守,主子您別管他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隻記住,寶少爺可是帶著一身的傷在伺候您,您多垂憐幾分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