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2008-12-29(周一)昆明—南寧—金邊
到柬埔寨麵臨的第一個問題是:如何接頭?P和我都沒給自己的手機增添什麼全球通功能,一方麵為省錢;另一方麵也有意無意想把自己扔進一個“過去的時代”,體驗一把擺脫手機遙控的簡單生活。世事無絕對,正如所有的硬幣都有兩麵,簡單生活的對立麵乃接頭方式的棘手,一旦錯過,唯一的補救隻能是:死等。臨行前最後一個電話,除核對一遍我所購自行車零部件的型號是否準確外,便是商榷接頭問題。P說假如我的東西不多,幹脆騎自行車來接我得了。
騎自行車到機場接人?太行為藝術了吧!麵對我的疑問,P的解答如下:
“因為是我,因為是金邊。”
別被語言表麵詩意的光環蠱惑,以為金邊機場會上演一出清新浪漫《甜蜜蜜》。P隻不過說了一句大實話:因為他首先是位能騎車絕不乘車的騎行狂人;因為金邊機場距離市區僅七公裏,騎車用不了半小時;因為騎行這種“投入”最少的旅行方式決定了騎車人的自律精神——生活水平隨時隨地向最低標準看齊。
畢竟在路上已晃悠了一個多月,節儉的弦繃得比我緊多了,受此感染,我也進入了“戰備狀態”,趕緊再一次檢查背包,不必要的東西一律精兵簡政。饒是如此,背包的體積也不見怎麼縮水。沒辦法,所謂必要,哪怕一路上隻必要一次,你也總得背著它——比如防潮墊這種大家夥。幸好帳篷炊具可借P的光,否則還得增加一個包。
淩晨的昆明烏家壩機場國際出發廳冷冷清清,隻有一個發往金邊的旅行團,加上我這麼一位散兵遊勇。經停南寧的時候,團裏一位女孩主動與我攀談,當她得知有朋友在金邊機場接我時,豪爽表示,可搭旅行社來接他們團的大巴回市區。我說不用,朋友騎了自行車。不想此語竟有爆炸性的新聞效果,女孩忙不迭把這一消息告訴旁人,使一直落單的我頓成眾人關注的焦點。群眾的意見很一致:“這是我聽說過最奇特的接人方式。”我尷尬點頭,深切感受到騎車這種旅行方式在國內的另類小眾。什麼時候開始,原本號稱“自行車王國”的國民們,對自行車所能擔負的功用,定義變得如此狹窄?
行前查閱的各種資料充斥著關於柬埔寨海關的索賄傳聞,在飛機上跟那位女孩一聊,她也聽說過,“普遍共識”造成大家普遍的忐忑心理。金邊機場雖小,設施還算現代,過關排隊時,遠遠便看見櫥窗上懸掛一行英文:NOTHING TO PAY HERE(這裏什麼也用不著付)。看來索賄惡名已引起柬埔寨政府的重視,開始著手治理整頓了,首先自然是拿重災區機場開刀。而那些陸路邊境口岸,還一時鞭長莫及,因為後來我聽P說,他們從老撾入境時,被要求每人付了一美元所謂的加班費。
出境手續很簡便,隻在出機場大廳時被盤查了一番。工作人員指著我的背包,和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一副車胎問:這些都是什麼東西?我如實回答,他揮揮手,便讓我過去了。一時間,還真讓人有點回不過神來,好比嚴陣以待卻一拳打空。柬埔寨機場的負麵形象至少在我這裏,可以洗清了。對一個千瘡百孔從內戰中擺脫出來沒幾年,正經曆著巨變的國家而言,任何一點可貴的有序,都是在無數無序中殺出重圍,我們不僅不能時刻戴著有色眼鏡,還該對每一點改進都充分肯定,因為,沒有比咱中國人更能體會、更能理解,急速發展伴隨的亂象。
甫出機場,熱浪“轟”地一下包裹住我,塵封已久的熱帶記憶刹那間蘇醒,一切看上去都那麼親切,包括不屈不撓圍攻我的Tuk-Tuk(摩的)司機。四下張望,不見P的身影。這家夥,非要騎自行車來,沒準兒還在路上呢。找個陰涼地兒才剛坐下,一個黑乎乎的身影徑直朝我走來,雙方同時發出一聲驚呼:“你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我沒認出他來很正常:才月把不見,他就把自己曬成了一“標準土著”;他沒認出我來可不應該:考慮到即將到來旅程的艱辛程度,我不過未雨綢繆在臨行前把頭發修剪了一下,尤其額前的劉海,基本外貌又沒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