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的不平等婚姻(1 / 2)

2010年是我的本命年。回首這短暫而漫長的歲月,人生其實不過是被劃分為兩個十八年而已。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我始終想恬靜地微笑著,卻無論如何也忘不了十八年前的那場災難,抹不去心中淡淡的傷痛。

1992年冬天,我在十八歲的天空中勾勒著一個北大清華的夢。然而,一場意外突如其來,一次脊椎神經手術,一整年平躺靜臥,一家人揪心悲痛,最終換來的仍然是醫生最無奈的診斷——腰椎粉碎性骨折損害神經,截癱一級!

一個少女的美好夢想破滅了,從此我的脊柱要靠兩根一尺長的鋼板支撐,然後再加上醫用的螺釘鋼絲固定;若是不加強康複鍛煉,所有的肌肉都會萎縮,鋼板也有可能因為缺少肌肉的包裹,可怕的支出體外,那樣的後果簡直不堪設想——隻怕連坐起來吃頓飯都是奇跡!

十八歲啊,那原本是一個有著豐富思想的花季,要怎樣適應殘疾後的生活?要怎樣麵對那漫長而痛苦的臥床生涯?我不敢去碰撞,不敢去想象,不知道從此連翻身都不能自理的日子——要如何才能鼓起活下去的勇氣?!

我蒙在被子裏哭泣,悄悄地抹眼淚;可是我又不敢哭出聲音,隻怕自己的抽噎聲會被父母聽見,隻怕讓他們突然增多的白發再增多,隻怕讓他們憔悴的麵容更憔悴……朦朧的淚眼中,隻看到一片灰濛濛的天空,有雪花在十八歲的冬天飄落,從此後,整個生命都將會被這白雪覆蓋冷凍,再沒有其它的色彩和溫度……

那麼,何談希望何談夢想何談人生?放棄吧,不要讓自己的生存成為父母的累贅,不要讓自己的生存最後隻變成苟且偷生,不要讓自己的生存被那些陌生的目光歧視,不要啊……於是,每次父母遞給我的藥物都被偷偷地藏起一顆,直到偷偷吞下一整把的藥片,直到天空向深海沉淪,毀滅、毀滅……

隻是,在那個灰白色的冬天,我怎麼也沒想到事隔十八年後的2010年冬天,我會坐著輪椅踏上北京之旅,步入夢想中的文學聖殿——魯迅文學院!

讓我驕傲的是,第二屆網絡作家培訓班僅從全國各地招生二十人,我能成為其中一員是何其幸運啊?而且更讓我自豪的是,此行能有愛人和兒子的陪伴,然後以最恬靜最虔誠最自信的微笑,去觸摸大師們的創作軌跡,聆聽大師們的文學講座,讓靈魂深處對文學的向往,得到一次洗滌和升華。

記得開學典禮的時候,第一項是全體起立奏國歌,接著便是一陣椅子的響動,周圍的人都挺拔地站起來了;那一瞬間我很慌亂,覺得自己的臉肯定變得通紅,像是原本不能站起來行注目禮便是自己的錯,便是對國旗國歌的最大的不尊重……於是我想掙紮著站起來,跟大家一起高唱——“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

盡管是那麼地渴望融入人群,在眾目睽睽之下我感覺自己的內心依然會無比的脆弱;盡管意誌可以無比堅強,而來自身體上的障礙,卻是一道永遠無法逾越的鴻溝……這時,主席台投過來一道道關切的目光,領導們都在微笑著向我示意,眼神中並沒有絲毫歧視和責備,有的隻是一種理解、平等和尊重。

這樣的氛圍讓我再次變得淡定從容了,因為我想起了海迪主席的話,而且堅信這些話就是所有殘疾人的心聲心曲——

“每當以開放的心境麵對世界,企圖哪怕一時疏忽,忘卻殘疾,也常常不能如願。障礙有時成為真正的屏障,成為一張無處不在的網。隻有精神的解放,才能掙脫這張網,獲得自由……”

鼓勵的話就是一種力量,在接下來的學習中,我真正做到了“精神的解放”。聯誼會上我真誠地朗誦了自己發表在網絡上的詩歌《我也有一雙翅膀》,以此來向師生們表達自己渴望平等友誼的呼喚——

“請不要看不起我的今天,我也曾用雙腳丈量過地平線……

如果可以,請賜我平等,要知道,意外並不是我的本願……

所以,請把我的世界想象,因為我也有一雙翅膀,我的夢還會和你們一樣……”

麵對全體師生真誠理解平等的目光,我由衷地感謝這個互聯網時代,因為是網絡帶我走出閉塞的生活,來到一個嶄新的世界。自2008年發表處女作《左手愛》開始,我終於在網絡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天空,與四月天文學原創網簽約後,相繼發表了婚戀題材類《淩寒獨自開》、《臨界》、《春心如水》,穿越古風類《蓮花劫》、《合歡》等十部長篇小說,累計近四百萬字;同時在其它網站及博客寫一些心語心得,也因此結識了一些誌同道合的文學之友,讓輪椅上的心靈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