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漆黑一片,重重烏雲遮擋住明亮的月光,在黑暗中,一切都更加沉重。
時家燈火通明,光芒下,林浩清晰看見藍玉媛毫不悔恨的臉,她低頭垂眸,輕咬下唇,眉宇微皺,可以看出她正怨恨、不滿、憤怒。
一聲怒吼後,林浩怒不可遏,雙拳咯吱作響,努瞪藍玉媛,對方不對視,不解釋。
突然,林浩眼前一閃,以前在村子裏,他,藍玉媛,藍玉宇,笑著手拉手,一起光著腳下田,在汙泥裏插秧,累了,就坐在田埂上,喝喝笑笑,愜意無比。
那時的藍玉媛天真無邪,是可愛的鄰家妹妹,而不是現在所謂的藍小姐。
頓時,林浩怒氣全消,無奈的歎息,緊握的雙手慢慢鬆開,泛白的關節開始變紅。輕掃一眼,他無力的靠在沙發上,揉了揉疼痛的太陽穴。
沉默許久,林浩道:“玉媛,我想知道,把你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是我嗎?”林浩聲音哽咽,不願麵對殘酷事實,更不願接受,天真可愛的藍玉媛,變成上流社會中,傲慢無禮的大小姐。
藍玉媛依舊選擇沉默。
深深歎息,閉上沉重眼皮。時間靜止在此刻,誰也沒有說話。
林浩心裏五味雜陳,甚至不知所措,他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回到過去,才能不毀藍玉媛,一個善良的姑娘,真的不適合所謂上流社會的奢侈生活,他這個哥哥不可能保障這個妹妹一生的揮霍,更何況,比起這個,他寧願把所有的錢放在培養藍玉宇身上。
這樣,他才無愧藍老爹,他毀了一個孫女,就必須培養起他孫子。
毀了,多麼沉重的詞語,他承受不了,真的承受不了。
時炎羽看出林浩的愧疚,心疼的坐在他身旁,擁他入懷,輕輕在他耳邊低喃:“浩,這不怪你,你本意是好的,城市太繁華,充滿太多誘惑陷阱,她,畢竟太小,也從來沒接觸這種生活,一時的糊塗是難免的,以後隻要好好教導,她還是能回到以前那樣,你別自責。”
輕撫林浩後背,時炎羽給予最誠摯的安慰。
真的能回去嗎?
林浩睜開眼注視藍玉媛。
正如時炎羽所言,城市太繁華,奢侈、荒唐、比較,太多太多,在這大染缸裏,又能奢求幾人有最初的單純。
“難道送玉媛回去?”林浩脫口而出。
藍玉媛愕然,吃驚的注視林浩,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
回去,回那什麼都沒有的農村,隻能嫁給月收入沒有兩千的黑漢子,然後幹一輩子的活,做個黃臉婆,沒有漂亮裙子,沒有化妝品,沒有品牌包包。不能出席宴會,無法享受別人的讚美,更不能揮霍無度的買自己想要的。
藍玉媛設想出那種生活,僅一秒,就緊緊閉眼,無法承受。
她慌了,從沙發上下來,猛然跪在林浩麵前,晶瑩的淚珠在眼眶打轉,人嚇得顫抖,使勁搖頭。
“哥,我錯了,原諒我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錯了,求你原諒我,我一定會好好改,好好工作,不出去玩,不要你一分錢,也會好好賺錢,求你別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林浩剛才脫口而出,也隻是想想而已,他並不會將藍玉媛送回去,村子裏已經沒有房子了,就算回去也沒地住,而且藍玉宇已經決定留在a市,他不可能真的隻幫一個,而舍棄另一個。
不過,藍玉媛過激的反應讓林浩傷心,他沒料到藍玉媛對現在的生活那麼眷念,竟忘了,她二十多年,都是住在那。
二十多年,僅僅被幾月的繁華遮掩,多麼殘酷的事實。
像是不忍麵對,林浩起身,準備離開,藍玉媛急了,一把抱住林浩的腿,哭訴道:“哥,我真知道錯了,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
垂眸,掩飾眼中的失落,林浩彎腰,把腿上的手掰開。
當藍玉媛準備繼續抱時,時炎羽站在兩人中間,藍玉媛怕時炎羽,不敢在放肆,隻好癱坐在原地放聲大哭。
林浩終於不忍,沒走兩步,停下,糾結許久才說:“依你剛才所言,隻要你能做到,我不會送你回去,一旦你還像從前一樣,我不會再管你,回去也罷,留下也好,你和我,和時家沒有任何關係。”
一旦和時家脫離關係,留在這還不如回去,沒了依靠,沒了靠山,她藍玉媛什麼都不是,一個沒文化的女人,在大城市能存活多久,又能瀟灑多久。
盡管藍玉媛有諸多不滿,她還是應下,因為她別無選擇。
回到房間,林浩不開燈,摸著黑走到床邊,頭朝下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