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近前,她才發現,並不是井,而是一方小小的石台。大約一米寬,半米多點長,灰白色的石頭上縱橫著無數刻痕,青苔斑駁。
似乎有人在石台上刻過什麼字,又劃去。
花淇淇不由得俯身,尚未觸碰到石台,便有一股幽涼之意襲上指尖,渾身的寒毛陡然立起,一股她說不上來的感情一掠而過。
石,其實並不涼,可那股說不上的涼意卻順著指尖遊走在血脈中,驀地鑽入心髒,讓她渾身如墜冰窟。
花淇淇猛地後退一步,錯覺,這是錯覺吧。
莫名的邪門和壓迫感促使她迅速轉過身,逃離此地。
逃出老遠後,她站在路上又鬼使神差地回頭望了一眼,流彩暮色中,那方灰白臥在斑駁的竹影下,如同墳墓。
對,墳!花淇淇的手中滲出冷汗,不知為什麼,有種直覺告訴她,那塊石台。是一個墳。
“嗯,那好像是個墳……”莫問一臉無辜地望著花淇淇,囁嚅著。
花淇淇倒抽一口冷氣:“你們門派……都把死人埋在園子裏……不用專門的墓地啊……”
莫問在花淇淇的魔爪中扭動了一下,挺直了脊背:“我們紫昆派,乃此界第一門派,問道求仙,若無大事,不會有弟子輕易殞命!我聽師父說,那個墳,此園初建時就有。多年前,有位老祖在此地結廬,守墳數年,終於突破境界,成太乙仙身,後來才有了這座園子,得名悟心。”
花淇淇兩眼發直:“那麼這座墳裏埋得到底是誰啊?”
莫問繼續無辜地望著花淇淇:“這個,我不知道,我問過師父,師父說他也不知道,他說可能掌門師祖也不知道。”
花淇淇的嘴角抽了抽,不是這麼現實吧?老祖飛升成仙,扔下墳跑了,後輩弟子們就連這墳裏的人的名字都不記,把它丟在園子裏做孤魂野鬼。
怪不得石板上陰氣森森的,怨念深重啊!
花淇淇鬆開莫問,雙手合十,默默在心底拜了拜,大仙大仙,不管你是誰,我都是個路過的小蝦米,如有衝撞,千萬莫怪,不要找上我哈……
莫問咽了咽口水,把手中的食盒往上舉了舉:“花,花施主,你再不吃,飯就要涼了。”
被這個墳一嚇,花淇淇竟然在揪住了送飯的莫問時,忘記了詢問南宮醉的事情,待她想起來,莫問已經收走了碗筷,天也黑透了,莫聞莫問的房門關得嚴嚴實實。
花淇淇在外麵轉了轉,自己在澆菜的井中打了桶水,用冷水將就著洗漱了一下,倒頭睡了。
輾轉中,她做了個夢。
夢裏她拚命追逐著一個白衣的背影。
她站在竹林外,窗扇邊,樓閣上,山頂中癡癡地望,那背影總在不可觸及處,朦朧似乎隔了一層輕紗。
她聽見自己問,師尊師尊,為何你總不願看我?到底我哪裏不好?
那背影從不回頭,似在說,你哪裏都不好,不值得我看。
她心中疼痛,仿佛被千萬把刀刺穿,她恨恨一拍,虛空破碎,滿目血色,突地,她腳下一空,濃濃猩紅,化作無敵漩渦,將她向下拉扯拉扯……
她拚命掙紮,哀哀哭泣,她感到自己眼中流出的也是血,紅色的血,那血流進她的口中,滿口腥重,她拚命在喊,救我!……救我!……
那個名字,就在口邊,她總不敢喊,終還是在這最後關頭,就要脫口而出……
猩紅之浪迎麵而來!
花淇淇從床上猛地坐起,握住喉嚨,拚命咳嗽。
她大喘了兩口氣,窒息的感覺刻骨銘心,她拚命啐了兩口唾沫,那股腥黏的味道還留在口腔中,令她作嘔。
她哆哆嗦嗦地坐起身,腥氣仍然濃重,桌上的燈盞感應到她起身,自動亮起,花淇淇鬆開掩住嘴的手,看了一眼,驚呼一聲。
血!這是她僅存的意識在最後零點零一秒做出的反應。
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